八一中文

繁体版 简体版
八一中文 > 青雪 > 第159章 第一百五十六章,牺牲者

第159章 第一百五十六章,牺牲者

章节错误,点此举报(免注册),举报后维护人员会在两分钟内校正章节内容,请耐心等待,并刷新页面。

面对没有夏兰的现实,面对永远失去爱人的现实!我不想再清醒了,再难受再痛苦了,你为什么连这一点慰藉都不允许我拥有!我愿意牺牲一切,只希望能再见到永远失去的爱人。”

第三次驻足。

“一切……身体,健康,理智,心灵,一切,我只希望能再见到夏兰……”

背后,声音越来越微弱,“……我愿意牺牲。”

斗篷下的一阵摸索。

“黄蜂……果冥玲,我可以理解你的感受。”

阿提拉并未转身,站在那里,一只脚在门外,一只脚在门内。他对着外界逐渐黯淡的群山,飞舞的蝙蝠自语,也对着身后的人说道,“今天见到你,说实话,我很失望。因为从你这里听到的。只有一些关于血,关于药品,关于控制,关于脑海中声音的胡言乱语。我无法确信,你的谵妄状态是受那女人的影响,还是你对自己的摧残,亦或两者皆有。我并不能够从你这里得到任何有用的信息。然而,得到了一些别的。你让我想起了自己的经历,让我想起了我的过去。”

“……”沉默。

“昨夜,我愤怒地攻击你,因为你对我的猜测是完全正确的。我的确失去了我的爱人。”他继续说着,说给自己听,他需要说出来,“你大概已经从女人那听到了这个故事。但我当时只说了一半。后一半故事,我愿意现在对你说完。”

“……她从没对我说过,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呢。”口齿含糊地答复,“我现在需要注射一下。”

“不知道,好吧。”

他轻轻地笑着,似乎没听见对方的后半句,“那就当我在胡言乱语吧。我听了你那么多废话,你也该听我说几句,那才叫公平。”

“……”

又是一阵沉默。

山间风声呼啸,吹起他的长发,夜色将至。

“自从城堡一别后,我,和我的爱人,我们各自回归各自的生活,然而依旧还保有联系。当时,在我们那个国家,对异端的审判愈演愈烈,而她始终不肯放弃她的那些书籍。所以,某一天,我记得那是在我最后一次结婚之前,我和她见了最后一面。”

“那一次见面,我擅自做主,终于将那些书烧掉了。因为我已不再有能力陪在她的身边,所以最后,只得用这样的方式,进行保护。我当时认为自己那样做是正确的,即便迫不得已,即便是暴行,但至少,目的是正确的。我甚至奢望,以后有朝一日,她会再原谅我。”

“然而,那天从未到来过。。”

他拨开几绺被风吹得遮挡住视线的发丝,继续说,“我远嫁外地,信息闭塞,很久都不再听到她的消息了。直到大约是两年后,距今二十一年前吧,1540年。”

“我读到了一则来自故乡,发往各省的公告。”

巴托里·阿提拉定一定神,闭上眼睛,再睁开,似是坚定决心般的,终于继续说下去,“公告上说,在当地,裁判所以火刑处决了两名违背教义,保持不正当关系的女性。其中一位是茨冈女子……我并不曾记得她的名字,我甚至怀疑当时的公告是否有心去提及一个异族人的名字。另一位,则是本地修道院的修女……是她,玛樊丽。”

火。

他仿佛又闻到刺鼻的烟火气息。

一声叹息。

“所以就这样,结束了。”

他的声音低沉,无奈之中,又蕴含着失意,落寞,“再无机会相见,无机会得到那本就缥缈的原谅。我和她的那些过往,最终甚至留不下些许痕迹,我甚至不是那个和她一同受审,一同赴死的人。她的死亡,与我甚至没有一点关系……我甚至在嫉妒那位不知名的茨冈女子,这是非常不好的想法,但我却控制不住。这整件事中,唯一的些许安慰,或许就是,她们在被烧化前已受过绞刑,不必再忍受更多痛苦吧。”

燃烧的痛苦。

火。

“我记得当时自己的状态。那很长的一段时间,沉浸在酒精之中,试图麻醉,试图逃避,或许就像你现在这样,拒绝接受现实,宁愿在麻醉之中幻想美好。不知该去向何处,只觉得这世间没有她的存在,自己的生活,自己的人生也不再重要。故土留给我的只有伤念,我最终选择了离开祖国。四处流浪,像个已死却又不得安息的犹太人那样,行走世间。”

“我向东,一路走去。”

回顾,一路来的经历,“向东,□□统治的土耳其帝国幅员辽阔。南下,十字军始终未能收回的圣城已建起了林林总总的寺庙神堂,源自亚巴拉罕的三教在此各占处所,信仰各自的唯一存在。继续向东则是神恩未泽,偶像崇拜之地。我在繁华的波斯,见识祆教徒对火礼拜,在莫卧儿统治下的印度,同教徒一起苦修……最终,来到这个国家。”

“二十年过去了,我时刻铭记自己的教义,始终这世上有且唯有一位神明,神恩泽被万物,始终与我同在。但我还是觉得,神离我越来越远,我也离神越来越远。我们之间的连接,唯有如今佩于身前的十字架了。我和她的连接,同样也只有这十字架了。”

“可是我想,我始终也不曾忘记过她。”

阿提拉从身前取出十字架,握住,轻轻地放到唇边,“我始终也不曾摆脱过她的阴影。记忆深埋于心,却从未消散,过去也从未过去。你知道,我在这里认识了木野狐,还有影渠,泼墨……可是我始终不曾摆脱过去,不曾忘却玛樊丽。如今回想,我是不是,只是在延续那最初的一段,已不可能的恋爱呢?我所爱的,是不是只是一道过去的阴影,一个永远失去的爱人?”

“会否,直到如今也还是这般……”

他想起,在那林中木屋,还有人等候自己回去,“我是不是一直在欺骗自己呢?是不是和你一样,为一个虚幻的身影,在牺牲我现实的一切呢?”

“……”

问题,却没有回答。

“果冥玲,听了那么多,你不打算回答我一些什么吗?”

他最后一次转身,迈过门槛的脚再次收回,望向蹲伏墙角的人,希图从一个同样,甚至更加无助的人那里得到答案,“我是否,在牺牲一段现实的爱,去追求不现实的爱?是否,在牺牲——”

停顿。

沉默。

果冥玲没有回答她,依旧靠着墙壁,坐在墙角下。她的面前有一盏蜡烛,垂着长长的烛泪,一把底面被熏得漆黑的瓷勺掉落在膝边,融化的液体渗入土壤,青烟缕缕仍未完全消散,散发难闻的气味。

果冥玲的一只手臂伸出斗篷外,袖子高高捋起,上臂紧紧地绑缚一根缀满串珠的丝线。她的胳膊上,那一道道如同蛛网的血脉纹路间,在一处蛛网的中央位置,刺入了一根带尖刺的玻璃管。

果冥玲的双目无神,歪着脑袋,头发披散着,额前的两绺发丝随风飘拂,毫无生机。

额前,一处几寸直径的规则圆孔,从孔中流淌鲜血。脑后则是一个巨大的破洞,连带着墙壁上溅满鲜血,还有粉色的物质。墙上的血迹呈放射状四散,中心则有数道裂纹,也呈放射状四散,如同一张蛛网。

(你知道,我猜她可能是太过上头以至于脑袋爆炸了)

这种瞎扯的念头在阿提拉的脑中一闪而过便立刻被他丢弃。他抬起身,望向果冥玲对面,庭院外,远处高耸的树林。

最后一抹晚霞已经消散了,黑色夜空下,繁星初现。他在那被风吹拂,不住摇曳的树影中,看见一道微弱的闪光。

并没有任何声音。

巴托里·阿提拉感觉一阵风掠过身边。然后,从身体一侧骤起短暂又剧烈的疼痛。

他的身体向后倒去,在空中旋转了半圈,俯面倒下,倒在果冥玲的尸体边。

他在想……在想……

什么也想不到。

一片空白,然后,一片黑暗。

..---/-.. --- .-- -.

(啊?你干嘛把他也打了?完毕。)

../.... . -/.... --

(这属于公报私仇了哈。完毕。)

.-- - ...- .-.

(行吧……完毕。)

../.-.. .-../-.-. .... -.-/.- -./-.. ... .--. --- .../- .... --

(.-- - ...- .-.动作快点,马上要营业了,一团糟可不行。完毕,通话结束。)

李莉娜再一次通过瞄准镜确认,躺在地上的两具尸体一动不动。于是她将武器挂到背上,跳下树,取出腰间佩戴的枪,向着庭院,迅速又安静地移动,不发出一点声音。风迎面吹来,长长的刘海遮住一只眼睛,另一只是空洞的血窟。

她很快就到达大门口,迈步越过门槛,谨慎又小心地举起手中的枪,瞄准倒伏在墙角的两具尸体。

果冥玲依旧背靠着墙,低着头。脑后带着巨大的伤口,鲜血和脑浆溅在墙壁上,涂抹成诡异的图画。

巴托里·阿提拉则伏在地面,黑色的长发散乱着遮掩面孔,黑色斗篷则覆盖住躯体。斗篷上穿破了一个孔,在身下,一滩血液渐渐向四周扩散。

.- .-../-.-. .-.. .-.

李莉娜依旧握着枪,枪口指向前方,她慢慢接近那倒伏在地的尸体。蹲下,伸出一只手,翻动,检查。

尸体被翻过来,她迎面看到一双圆睁的眼睛,带着淡淡黄色的双眸,盯着她。

审视。

眼珠转动了一下。

-... ..- -- -- . .-.

她立刻扣动扳机,然而终究还是慢了一步。从那黑色斗篷下伸出一只手,迅速又有力地握住她的手臂,使得枪口偏转,并未击中头部。

地面上,跳跃起一簇火花。

那只手再次猛地一扭,将她握枪的手臂狠狠砸向地面。枪械脱手前,她只来得及再扣一下扳机,一颗子弹自下而上飞出去,打入对面敌人的体内。

这近距离的一枪本该至少击倒对方。但是,对面的人,动作仅仅停滞片刻,随即,从斗篷下伸出另一只手臂,挥拳击打在她的脸上。

李莉娜感觉到金属的坚硬,感觉到结识的疼痛,听见骨骼碎裂的声音。她摔倒在地,然后,那个身影沉重地压到她的身体上。

她仰面抬头,看见夜空之下,巴托里·阿提拉满脸血污,口中流淌着鲜血,一滴滴滴在她的脸上。看见那黑色长发凌乱地堆积在脑后,额前,被血沾污,贴在面颊上,却遮不住那一双黄中带着红如同火焰般明亮的双眸,遮不住透过那眸子折射出的燃烧灵魂。

她看见在黑色的斗篷下,黑色的衣衫,并无更多防护,衬衫上两处破口依旧流淌着鲜血,严重的伤,但似乎完全不影响行动。对于正常人来说,这是足以致命的伤。

她看见,身前那摇曳的十字架闪烁银光。

看见,那高高举起的双拳,包裹着金属臂铠。看见在一只手臂,装甲未覆及之处,挂着一个细长透明的玻璃管,尖锐的针,直直扎入皮肉之间。管上的活塞,被推到了尽头。

.... ..- ....

她一边想着,一边伸手,从的腰带另一边取出另一只枪。

然而铁拳落下,重重地砸在她的手腕上。

她听见清脆的骨骼碎裂声。

另一只拳头,紧接着落下,打在她的额头上。

“咚——”

她感觉疼痛,感觉眩晕。

然后又是一拳。

“咚——”

又是一拳。

“咚——”

举起拳头,再落下。巴托里·阿提拉的身前,两处洞创依旧汩汩流淌鲜血,已将那黑衣沾湿,银色十字架,也沾上了血污。他却对自己的伤势丝毫不加理会,仿佛,完全感受不到疼痛一般,依旧,一下,又一下地击打着对手。后者再也无力反抗,唯一能做的,只有用右手食指,轻轻敲击地面。

..-. ..- -.-/..-

“咚——”

“咚——”

他的双目,眼眸如火焰般明亮,瞳孔又如同深渊般空洞。耳听着骨头碎裂,血液飞溅的声音,也不曾因此而有所停滞。他面无表情,既不为胜利而兴奋,也不为暴行而恐惧。他什么也不管,什么也不顾。只是,依旧麻木地,机械地重复击打的动作。一下,又一下。

『加入书签,方便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