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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7章 8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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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7

考完所有科目,我开始对着镜子练习表情。

我故意把分数压了6—10分,等他表示惊讶,我要表现出迷茫,不确定,压抑的难过,但不能表现太多。这个表情究竟是什么样子?我不清楚。我看了一些有“迷茫”、“演技”标签的视频,那些演员不是呆滞就是装傻,伴随瞪大眼睛的特写,要让我在他面前表现出这幅蠢相,我宁可放弃我的计划,我可不想把悲剧演成喜剧。

最后我决定表演面无表情,我只擅长这个。

高三的一切都是高速的,考完试不过休了一个晚自习,第二天照常运作,老师们热火朝天批卷子,按班长的说法,也许今天晚上就能查分,查名次。我本来就像一只站在特快列车上伺机坠亡的凶猛动物,不介意它更快。但他没有一个期待期,还在考试后的心理疲乏中,究竟能不能达到我需要的情绪效果?

成绩来得比想象的更快,晚自习临近结束,班长放下手机回头说:“可以查分了。”

他看上去心情不太好。

几乎所有人都拿起手机,我正转过椅子给他讲题,听到这消息没着急,他抓起我的手机开始登陆,我一边低头看题一边目光向上观察他,他全神贯注,想必太多人同时登陆,页面刷新慢,他的神色兴奋又紧张。

我最了解他的学习情况,现阶段他继续查缺补漏,我每天都为他补充新的题型,他刷题的速度比以前快,记东西也更系统,不过我所认知的成绩是个厚积薄发的过程,尤其在重点学校重点班,不可能出现大步飞跃,靠努力固然有收获,但其他人也在努力,甚至比我们更努力,现阶段我对他的计划不过是保持稳定名次,积蓄后劲。

他的脸庞渐渐明亮,看来这次成绩不错,名次说不定也提前了。

我又体会到“岁月静好”,教室明明吵得很,我听不到别人说什么,嚷什么,只看到意中人的微笑。

他动着手指,我知道他在往上翻成绩单,他按拉很快。接着,他的满面笑容迅速凝固,捏住手机,眼睛恨不得贴在屏幕上。

“啊啊啊啊啊!”他发出一声哀叫。

我这才发现全班几乎都在哀叫,人声鼎沸。

他心虚地看了我一眼,眼神怯怯的,简直有装可怜的嫌疑。

这是什么反应?

怎么和我想的一点也不一样?

“啊啊啊啊啊!退了两名!”他还在大叫,根本不敢看我。

“闭嘴!我名次没退,但是成绩……”副班长也在大叫,“怎么退了这么多!”

我一时不能理解现在的状况,只是一次普通的考试,只是题目安排和考试形式开始接近高考,这是怎么了?我放眼一看,哀叫的,埋头不说话的,抱头诉苦的,好像所有人都被名次和成绩打击了,争相排遣自己的悲痛。

我突然有个不好的预感。

“还是上仙最厉害,稳如磐石。”副班长说。

“是啊,上仙分我点喜气——运气——不对,才气吧!”眼镜跟着叫。

他还是不敢看我,跟副班长对坐着互相挖苦鼓励,我终于拿起手机。

是啊,现在我每次查成绩总是先查他的,他又怎么会先查自己的。

我看到他的名次,比上次下降了两名。

我的心脏沉了下去。

我向上拉,不需要拉很久,我的名字突然变得刺眼,它就在第一名的位置,好像一根钉子扎在那里。

“我看我们需要上仙的心态。”班长说,“这一次简直全军覆没,只有上仙是稳的,断层了。”

我看了一眼第二名,总成绩的确有将近十分的差距。

这是怎么回事?

我没空细想,迅速拉回他的成绩栏,一个科目一个科目查看,和前后名次的人对比,他怎么可能下降?他今天回家怎么跟他妈妈说?他会不会挨打?怎么可能,他明明每天学到半夜,就连早晨也被我强制着背知识点,我甚至规定了他和妈妈走路时必须背诵的内容,由她妈妈在旁监督,他怎么可能退步?

“喂……”他小声说,“你没事吧?”

他怎么跟没事人似的?什么态度!

“别……别生气……我下次……”他慌乱地赔着小心,“你别这样,别这么……”

他没继续说,但他的眼神有一点害怕,看来我的脸色很吓人,我一向给人压迫感,心情不好时更加明显。

但我不是想责备他,也不是想对他发脾气,我只是……

他迅速拍了一下我的手,不是拍,是速度特别快的摸,像写一个缭乱的字。

我竟然平静一些,但我的心绪仍然忽高忽低,我必须弄到他的卷子看看是怎么回事。

班主任的适时出现结束了教室里的兵荒马乱。他以最宽松的语气和熟悉的笑容安抚所有人,说第一次月考成绩滑坡是高三普遍现象,每年都有。一来学生刚进入高三,心态不稳,碰到类真题的形式容易失手;二来老师们担心学生有骄气,轻敌,出题时不但难度比平时大,还在题里埋了许多卡分的点,很容易看漏,一分两分丢掉,积累在一起拉下成绩;三来老师判卷压分,故意批得严格,提醒所有人考场不容许任何松懈。班主任见大家迟迟没能放松,还故意开了个玩笑,说这次月考就是“杀威棒”,帮学生调整心态,磨练抗压能力,不然高考就算比平时简单也会因过于紧张而发挥失常。

全班学生还是轻松不起来,我终于明白我为什么还是第一,我说题目里为什么有那么多弯弯绕绕,让我很轻易就能找到失分点,我当时还得意自己卡分卡得天衣无缝,简直是个蠢货。想来我从高一上学就不断做真题,反反复复做各种模拟题,题山题海里走到今天,到底比班上的其他人适应一些。不过他做题思路一向很细,不容易丢分,为什么名次下降了?我必须看看他的试卷。

我举起手。

我极少举手,班主任疑惑,示意我说话。

“老师,能不能把所有试卷发下来?”

“试卷还在各科老师那里,他们也要总结,明天上学陆续发给你们。”

“可以先发下来看看吗?特别是综合卷。”我说,“等各科老师全部看完,也许要后天。”

我没法把话说得漂亮周全,就像班长、副班长或者他常做的那样,结果班长和副班长一唱一和地说:

“对啊,让我们看一眼心里也有数。”

“就是啊,我们快急死了。”

班主任本想让我们轻松点,看到所有人都急得像热锅蚂蚁,只好把各科卷子发了,连累几科老师只能坐在办公室等卷子重新收上去才能带回家。我来不及内疚,抓过他的卷子开始抄错题。

他愣了一会儿,只好抽走我的卷子坐在后面抄我的错题。

我抄了一会儿给他发了条消息:

“给你妈妈发消息,说你要留在学校和同学复盘错题。”

他没回复,我又发了一条:

“快点。”

他起身拿着手机想去打电话,一会儿又返回来,似乎拿错了电话。

他这么慌?

也难怪,努力这么久还是下降了两个名次,怎么会不慌?

不得不承认,一直在一班的学生和长期在二班的学生有一定差距,在这种猝不及防的考试差距更加明显。我的心态渐渐稳定了,虽然名次是下降的,但综合考虑,成绩符合他现阶段水准,甚至在一场预设难题、故意压分的考试中,他算得上比以前有进步。可是下降的成绩和名次能说服他的妈妈吗?这其中的弯弯绕绕哪里说得明白。他会不会挨打?而且……我不由翻他的试卷,他似乎有些……心不在焉?丢了一些不该丢的分数,他的成绩应该再高一些,他不该退步。

他怎么了?

他回来了,我盯着他,他看着很平静,我看出是装的。

“你妈妈说什么?”

“说她……等我。”

“让她找个店坐着等。”我说。

他没说什么,他最好别说什么,我知道我的脾气,一旦决定的事不接受任何反驳和商量。就像我妈妈舅舅只能忍外公,我只能忍我妈妈舅舅,我们一代代根本改不了,今后也不可能改。我们只在乎“正确”和“实际”。他也必须忍着。

他没什么异议,也许已经习惯了,也许还没习惯。他看一眼教室里的人,班长他们正忙着看卷子,他略微思索,对他们叫着:“等一下我们来商量一下成绩的事!让上仙想想办法!”

我差点发怒,他不赶快来看他的卷子,还想着怎么找人瞒着他妈妈,他可真有闲心!

“同学们,你们别发呆,趁着上仙今天心情好,有问题赶紧问啊!”他闪在一旁大声叫唤。

他故意的!他显然不想在这个时候被我教训,索性躲到一边等我火气下降。我只能耐着性子接受一堆人的询问。他们捧着自己的卷子,我迅速看出问题,让一半人去老师办公室抓老师立刻讲解分析,一小半人是做题量不够,我给他们推荐了题库说了做题顺序,还有些自己就能分析纯粹来凑热闹的,比如班长这几个,我让他们走开。另外就是作家和尖嗓子男生这两个我直接订计划的,作家成绩下降了,男生倒是升了几名,看来他想开了学习效率也跟着大大提高。

最后教室里没一个人回家,学生们穿梭在教研室和教室之间,或三三两两围着班长或者副班长这类的好学生问问题。等到卷子重新收上去,我筋疲力尽,他终于坐到我旁边。

虽然我几乎没力气生气,还是必须批评一下他的态度,他想做什么?想帮助同学也好,想让我表现也好,他是不是该看看时间?把自己的问题放在后面先解决别人的问题?这个圣母毛病到底什么时候能改改?我越想越火。

“坐下。”我说。

他拿着一卷卷子坐到我对面,小心翼翼地笑。

“你想做什么?”我看了一眼手表,“你看看现在几点了?三个钟头,等我再帮你弄完就十点了。你想帮助同学就不能等到明天?你有没有脑子?”

他还是笑,只是把卷子铺开,我发现那是我的考试卷,他没帮我交上去。

“说话。”我愈发不快。

“我只是想……看看……”他又开始一波三折没结尾,随口转了个话题,“你这次考试是不是不太认真?我看你给他们讲题挺明白的,怎么自己做题却犯了错误?”

他随便指了指数学卷子上的两个错误,都是我故意留给老师扣分的。

我差点惊出冷汗。

他深黑的眼神笼罩了我,我想我一定是苍白的,因为他很快就柔软着,像夜色和墨水,把我涂得很均匀,很严密,他愈发温柔地看我,我突然后悔刚才对他态度那么差,我一生气就会忘记所有预设的佯装的体贴,他却越来越不会责怪我,他几乎没有底线地温柔着。他太吃亏了。

“我想……”他刚要说话,手机突然响了。

是妈妈的铃声。

我为妈妈和爸爸设了单独铃声,只是多年习惯,当年爸爸强烈要求我和妈妈把铃声设成他喜欢的歌,这件事没多久他们就开始闹离婚。

“是你妈妈。”他看了看屏幕,“接吧。正好我给我妈打个电话,看能不能让她先回去。”

我只好点头,和他出了教室分别走向走廊两边,我接起电话。

妈妈的声音轻快又开心。

“干什么呢?需要我去学校接你吗?”

奇怪,她就算签了什么大合同也不会开心到给我打电话。难道她查了我的成绩,知道我又是第一,所以开心?不对,以往她查完成绩不过矜持地问一句,象征性发个红包,从来不会刻意表露,更别说亲自打电话。

“你怎么了?”我为刚才的事心烦意乱,没多少耐性。

妈妈本来很有温度的声音冷了几度,我们对话就是这样,越来越冷,越来越没话聊,最后都由她“大人不记小人过”地草草收场,她不记过,只记仇,我也是。

“没什么,你暂时回不来,我让你叔叔送饭过去,你忙吧。”

她在说什么?我是不是被今天的第一打击到智商下降?为什么他们说的做的我一概不理解?

我茫然地看走廊对面的他。

这两天我对着镜子练习茫然,现在我体会到了,真该照照镜子。成绩,刚才发生的事,他意有所指的话,我的大脑缠成一团乱麻,妈妈为什么来电话?她怎么知道我“暂时回不来”?送饭?送什么饭?

肚子的确饿了,刚才一刻不停地忙,感觉不到,教室里的学生陆续走了,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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