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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强嫁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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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碧人入葬后,易无病便从霍府搬了出去。但易无病还是坚持日日串霍问青的门,夜夜探霍问青的窗,就差留宿霍问青的香榻了。

整个冬天,霍问青都和易无病泡在一起。

易无病每每来时,都会捎上一枝开得热烈的红梅,久而久之,那瓶子都插不下了。

“别带了,那瓶子都插不下了。”霍问青有些恼,还是接了易无病的红梅。

易无病从后面靠上来,倚在霍问青的背上,见她对着密密麻麻的红梅无从下手,问:“不好看么?”

“好看,”霍问青点点头,转头瞧上易无病,道:“只是这太多了,不知道的还以为在瓶子里养了棵树。”

霍问青顿了顿,道:“你院里那棵红梅树还被你剪秃么?”

易无病挠挠头,没接话:早就被她嚯嚯光,她还得趁着天没亮跑进别人院子剪一枝回来。

见她心虚说不上话,霍问青也不多为难她,垫脚碰了碰易无病的下颌,安抚:“别带了,你来,我便高兴。”

易无病心花怒放,嘿嘿傻笑。

接近年关,霍蒙天早几日回来,未曾想,竟然会撞到这幅场景。

霍问青抱着女人,她竟然在吻女人——简直荒唐!

不行,不能纵容如此荒唐行径!

思来想去,霍蒙天决定瞒着霍问青办一场宴会,名为庆功,实则婚嫁。

霍问青被教养姑姑打扮得花枝招展,随霍蒙天接待宾客。

她是计州鼎鼎有名的淑女,仪态万方,举止优雅,一颦一笑都是教科书中的典范,挑不出一丁点错。

谁见霍问青谁会不满意地点头赞许呢?

只不过计州这个地方,被西戎铁蹄侵占近半的地方,再达官显贵谁又能贵得过霍蒙天?人人心知肚明,来此不过是借联姻霍问青,攀上霍蒙天。

霍问青被人簇拥着,围绕她的话题层出不穷,赞她姿态万千,堪比天仙,说的天上有地下无的,又推着她见了一个又一个男宾。

每个女眷轮番上阵,叫霍问青想走也走不掉。

就算霍问青再后知后觉也明白:这哪是什么庆功宴,分明是想尽办法张罗她的婚事。

女眷们招呼着霍问青,她只好假借换衣服离席片刻,在走廊下眺望漫天的碎雪。

“易姑娘,今日没寻来?”

院子中央是一棵今年才开花的红梅树,见那点点红苞,霍问青便不由得想起易无病。

教养姑姑跟在霍问青身边,很知分寸道:“来了,不过听说府中办席就离开了。”

她还没到病子啊。霍问青微微叹口气。

霍问青换身衣服回到宴席,又被拉着相继见了不少人,一直到申时三刻,方才结束饮宴。

张妩只在宴上走过一圈,霍蒙天差人将宾客名单送到她那儿,让她选个人。

也就这点手段了。张妩瞧不起他恶人不敢做到底的做派,非要找个中间人做挡箭牌。

张妩正在低头拨茶沫,眼睛都没眨地报了个名字:“许知远,就他吧,挺不错。”

张妩在一堆达官显贵、风流才子中间挑了个最烂的:许知远出生农户,年逾二十才考取到吊车尾的秀才。

这件事,他特意让张妩知道。就是为了让张妩给霍问青挑一个,好的烂的,有什么所谓?他只要激化张妩和霍问青的矛盾,要她一个人在霍府遭受排挤。

像当年的他在第五营的际遇一样。

张妩如此随意的话,便将霍问青的婚事一锤定音。

事后,果然如霍蒙天所料,霍问青去找了张妩,她在张妩的院子里跪了小半日,从天明到天黑。

霍蒙天远远瞧了瞧跪在雪地里的霍问青,他突然那天,霍问青当着他的面吻着女人:她在挑衅霍蒙天的权威。

霍蒙天将她捧成计州第一贵女,霍问青却离经叛道爱上女人,简直惊世骇俗,传出去,别人会怎么看他?

不管霍问青爱谁,但她必须体体面面嫁个男人,霍蒙天苦心经营一辈子的体面,不能因为霍问青蒙尘。

“老爷,不进去劝劝小姐?”

“有什么好劝的,女大当嫁天经地义!”霍蒙天扬长而去:霍问青不过是个女人,女人本就应该嫁人,生儿育女才是她们该做的事情。

这世上,有一个张妩就够了。霍蒙天捏紧拳头,只要想到张妩,他就浑身气血逆流,恨红了眼。

为什么她还能装得那么清高!

她就是个女人,女人凭什么能踩到他的头上。

厢房的门大开着,高堂中坐着张妩。她悠哉悠哉饮茶,那外面跪着的,好似是个与她无关紧要的人。

雪下得很紧,不少碎雪因为北风吹进房间,浅浅铺了层雪毯。

张妩脚边的火盆灭又燃,燃又灭,两个人就这么耗着,谁也不让着谁。

“天都快黑了,她不休息我还要休息呢,”张妩差身边的麽麽去问问问话:“去,问问她打算折腾到什么时辰,大家心里都好有个数,别白白耗在这儿。怪累人的。”

那嬷嬷两面为难,劝着跪在雪地里的霍问青,她夹在风雪里,整个人冻得发麻发僵,碎雪积在眉宇眼睫间,整个人似极冰雕,毫无生气。

“小姐,回去吧,夫人的意愿改不了的。”嬷嬷撑伞,给她挡住风雪。

泪卡在眼皮间,进不去也出不来,霍问青不甘心问:“难道全天下做娘的,都得像她么?”

霍问青当然知道不是,她时常听易无病提起易娘,她知道易无病叫易娘的名字,她也不会生气,她高兴会抱着易无病亲;她不高兴会让易无病陪她说话,为她开导。

“……夫人也是为了你好。”嬷嬷轻轻叹了口气,“小姐不应该如此忤逆夫人。”

忤逆?

霍问青不明白自己到底哪里做的不好,遂叫张妩如此痛恨于她。

霍问青知道刀子往哪里扎最疼,纵声道:“母亲,难道母亲当年便是心甘情愿嫁给父亲的?”

一句话,触到张妩的逆鳞。茶杯迅雷不及掩耳地飞过来,滚烫的茶水在冰天雪地间冒着烟,融了沿途的积雪。

溅在霍问青的脸上时,已经不烫了。

张妩起身向霍问青冲去,她手里提着茶壶,气势汹汹,一众丫鬟婆子围上去将她堵在门口,七手八脚夺去茶壶,又拦着张妩的去路。

“夫人,小姐……”

“夫人,小姐不过……”

“你闭嘴!都给我滚开!”张妩容不得旁人说情,更听不得霍问青的忤逆,话落地,众人推开。

张妩居高临下,对上愤懑的霍问青,两个人变如仇敌非要杀个你死我活:“婚嫁之事从来不是你说了算,你不嫁也得嫁。”

“母亲!难道在母亲心中,我就只有嫁人一条路可走?我难道要同母亲一样过得郁郁寡欢,母亲才乐意?”

倘若没有易无病,或许霍问青这辈子就这样了,可命运送来易无病,叫霍问青从来下满大雪的生命中,生出了一丝春日的希冀,霍问青便不能如此轻易低头。

“我不愿意一辈子困在宅院中!”她冲张妩大喊,心中经年的积雪突然爆发,崩出一场毁天灭地的雪啸。

说的好啊。张妩恨红了眼,她又何曾想困在宅院中,她的羽翼飞出过四四方方的囚笼,却在半途被折毁,她才是最痛苦!

凭什么轮得到霍问青来拷问她!

分明是他们姓霍的最该死!分明是他们最应该下地狱!

“这就是你的命,这就是女人的命,女人生来就该相夫教子、生儿育女!”她说着,仿佛嗅到自己身上的恶臭味。张妩觉得自己也是粪坑里的石头,她也想用刀,把自己剔骨削皮,拨得干干净净。

她浑身上下淌着血,流不尽的淌着,浸没雪地,染红整个清宁城:“女人生来就是一无所有!”

“……”霍问青看着那双恨红的双眼,不可置信。

张妩的一句话,就这么轻易地将她推入深渊。

“来人,把她押下去,关进去柴房,直到她愿意嫁出去为止!”

护卫和侍女们从四面八方围着霍问青,像从深渊伸出的无数双手要堵住她的嘴,要拉她永坠深渊,不得解脱。

“母亲,”霍问青拼命挣扎,她从一只又一只手里逃出去,又被一只又一只手拉回去,“母亲,我不信我生来一无所有!我生来——”

“我生来——”霍问青戛然而止,她竟不知道自己该如何反驳张妩这句话:霍问青生来的确一无所有,她无名无分,没有养活自己的本事,连流浪的勇气都没有。

她生来被养在宅院里,没有翅膀飞不出囚笼。

她被人押着,跪在雪地间。一时间分不清是他们太厉害、还是霍问青自己自甘被囚,就这样跪在了张妩面前。

好像犯了天条。

张妩走到她面前,抬起她的头,俯视霍问青的眼睛冰冷无情,比深冬的雾凇天更冻人。张妩像个无情的刽子手,高举鬼头刀。

“你生来就是一无所有。”

霍问青闭上眼,迎接张妩的手起刀落。

骨碌碌。

她听到了人头落地的声音,沸血在这个瞬间凉下去。

霍问青被人拖着架着,像具行尸走肉般,被众人架在柴房外。张妩跟在最末尾,看着霍问青心如死灰的模样。

只有她最像张妩,只有她能体会张妩的痛。

可是张妩不需要。

霍问青陷入一滩黑暗中,那些抓着她的手像铁链钳制她的手,强迫她跪地,向世俗的天经地义忏悔她的傲慢。

她挣扎着,铁链越收越紧,拼尽全力怎么都逃不出去。倏地,她被高高吊起,铁链一面拉着她不让她入深渊救她一命;一面将她推在深渊中,不要她好好脚踏实地安心过活。

但霍问青知道,没有那铁链,她才不会有性命之忧。

悬空感阻滞她的呼吸,嘈杂的人声变成轰鸣,嗡嗡刺激她的神经。黑暗中,她无法得到拯救。

人人手中拿着刀,却不是用来救她的。

哒哒哒。

脚步声踩穿黑暗,屏退所有轰鸣。

“问青。”有人在叫她。霍问青抬起头,瞬间泪眼婆娑。

“问青,你是这个世上顶顶好的女娘。”易无病说,她在笑,怀里揣着一枝红梅,腰间挂着弯刀,她踩着积雪,踩碎满地的荒芜,一切黑暗从她的脚边迅速消失,“问青,我永远不会离开你。”

病子。易无病伸出双臂,铁链忽地消失,霍问青瞬间扑进易无病的怀里。

脚踏实地。

眼泪决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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