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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煎白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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计州的天气怪得很,尤其立冬前后,什么奇景都能一日内看见。

凌晨打霜、上午下雪,晌午出太阳,下午降暴雨、晚上下冰霰,说是一日过遍一年四季也不为过。

易无病昨夜说要来,霍问青便早早在院子摆上案台茶几,煮着热水等她来。

院子的枯草打满白头霜,这会儿正下着雪粒子,嚯啦啦割着霜面。

霍问青烧着水,摇着蒲扇加大火势,她越扇越急,火苗歪歪倒向另一边。

不是火不大,是心不定。

她还没来。霍问青眼里瞧着火,手上忙得不可开交,却什么都没做好,心里一个劲儿惦念。

“哐当!”

终于来了。

易无病撞开木门,兜着一身碎雪闯进门。斗篷裹得很紧,像揣着什么东西。她睫毛上堆着雪,见霍问青的脸带着重影。

易无病急急踩过来,霍问青当即冲出房门要去接她。一脚踏出台阶下,马上就要踩上积雪,易无病更快。

斗篷灌风忽地撑开,她伸出双手接住霍问青,在她踩上积雪前一把将她抱着挤上台阶。

“着什么急,我长腿就是为了找你,等着我就是。”

霍问青被她一接,整个人扑在怀里。“外头天寒地冻,我刚来,怕是得冷着你。”易无病正说着,霍问青的手圈住她的腰,打了个寒战,抱得更紧,接话:“我暖和,你抱紧点就不冷了。”

闻言,易无病闷闷笑出声。霍问青恼她,刚抬头欲发难,易无病的脑袋就追下来,额头贴着额头。

易无病头更低,想再凑近点。但霍问青不准,抬手撑开距离,手放在易无病的衣襟上:摸到了。

易无病也知道她摸到了。

“你有闻到什么吗?”易无病追着霍问青问。她的眼睛漆黑,闪烁着光,叫易无病想到了那个星空旷野,想到了易柔身上的味道。

霍问青闷闷点了头,答:“你身上有草原的清新味道。”

易无病瞬间心花怒放,喜上眉梢。她捧着霍问青的脸,额头抵着额头,鼻子捧着鼻子,深深吸了口气,说:“我娘也是草原的味道。”

霍问青是梨花香味。易无病嗅着她的味道。

但易无病不是要说这个。

霍问青也知道她不是要说这个:她衣襟冒出一只红蕊,霍问青眼尖早就瞧见了,故意不肯上她的当。

易无病只好从怀里掏出来,因为刚才接霍问青撞到了,掉了几朵花,但尚且完整。

霍问青接过那枝红梅,插在案台的净瓶中。

沸水氤氲雾气,雪色连天,红梅点香,好不风雅。

霍问青弯腰正高兴,易无病的手从后面捞住她的腰,顺势挤在一处,手撑在案台边缘,附耳问:“高兴吗?”

霍问青莞尔:“高兴。”

霍问青直起腰,易无病没追过去,转个方向站在案台前,与她面对面。

易无病:“我娘特别高兴的时候,就喜欢捉住我亲一口。”

说着,易无病的唇贴上来,她的唇很热,轻轻在霍问青的唇角下碰了碰,恰在捅破淑女戒律的最边缘处。

啊?

霍问青唇边好似触电般,温热覆盖她唇边的寒意,一下子钻入她的皮肤下,铺开密密麻麻的网,瞬间笼住她的千头万绪。

易无病的双手拉着她的双手,左右荡起来。

“我娘说:病子、病子,娘疼你,娘疼你还来不及!”易无病还在说话,动作间会轻轻晃着她,像母亲晃着稚子,像易柔晃着易无病。

但易无病现在说的不一样了:“问青、问青,我喜欢你,我喜欢你还来不及!”

霍问青脸皮薄,受不住这样的直白,脸微微发烫,立刻挣扎要脱离易无病的手。

易无病顺她的意,放了手。

只不过刚放过霍问青的手,便以退为进捧上她的脸。

她的手一用力,要把霍问青的脸再捧到面前。霍问青不从,双手覆在易无病的面上:“不能,不能这样!不合规矩!”

“给我亲一下又不会死!”易无病摇头晃脑甩开她的手,一只手朝下控住霍问青的双手,一只手抓住霍问青的脖子逼着她揿向自己:“霍问青,我好喜欢你,你是这世上最好的女娘。”

哪里来的喜欢?霍问青像烧得冒烟的油锅,一滴水不小心落进去,就会噼里啪啦溅得像盛夏的暴雨。

“霍问青,我喜欢你、我好喜欢你。”易无病在她鼻尖啄了下,说,“你冷冷淡淡的、爱答不理的、规规矩矩的,高贵的、傲慢的、轻视的……什么样我都喜欢。”

“就是拿刀戳我心窝子。我也喜欢。”

“霍问青,你是最好的。”她的身子坐下去,双手撑在案几旁,趁着霍问青惊慌失措,伸手抓了她无措的手。

“祖母说你过得很苦,打小就不愿意跟别人交心,”易无病把她的手放在自己的心口。

易无病的心跳得强劲,像擂鼓,一下一下,有力的跳动。

“霍问青,你跟我交心吧,我疼你。”

霍问青眼眶倏地红了,酸涩感占满眼睛,泪水一下砸落在地。她的鼻音加重:“易无病,你真的很讨人厌,你什么都不懂!”

“你明明只是学易娘,明明是想把我当女儿疼!你不懂、你不懂!”

“那可不行,”易无病笑着拒绝霍问青的提议,“我女儿的位置已经提前让我娘给占了,我也不想你给我当女儿。”

“我把你当心上人,只想捧着、护着,好好爱着。”易无病认真瞧着那双翦水秋瞳,一丝不苟,虔诚,语气郑重,不带丁点含糊犹豫和虚情假意。

簌簌大雪突然开始落下,院子里的枯死的老树撑开枝条,盛接厚厚一层雪花,风一吹,雪花纷飞,像春日里盛极而衰的梨花雨。

“本来还好好的心情,被你提起祖母,一下全没了。”霍问青有些恨她不解风情。

两个人分别在案台两侧坐下。恨归恨,霍问青给她泡茶的动作可没停下。

易无病端起她泡的茶,浅浅饮了口,听了这话的身子跨在中间的木案,捉住霍问青的右手,在自己脸上拍了拍。

“这样满意么?”

易柔将她养得很好,这样鲜活灵动的人,谁会不喜欢?

见霍问青笑了,易无病便开始顺杆往上爬,身子贴得更近,一只手拖着她的后脑勺抬起来,一只手捧着她的脸。

“高兴,就赏我点好。”

易无病靠得越来越近。霍问青的心急促跳动,一下一下沉得更深,蹦起来更有力。

我应该躲开,这不是我的教养。霍问青想着,但只要她稍微一缩,易无病就会用力把她控回去。

易无病的眼睛像天罗地网,把霍问青笼得无处可逃。她和霍问青鼻尖相触,淡淡的梨花香混着雨后的清新草味。

“我要认真了,问青。我要吻你。”易无病说:“你思考好了罢,可以由你亲自决定推开我,或是纵容我,与我一起把那些子虚乌有的教养戒律通通踩在脚下?”

霍问青的双手抓着她肩膀的一点衣料,膝盖顶起身子。霍问青错开易无病的鼻尖,碰到她的唇。

规矩、规矩在哪儿?

教养、教养算什么?

霍问青碰得很轻,如同沉沉黑夜的纷扬碎雪,静谧安然,悄然无声化入无波古井。

可温和安抚不了天生躁动的易无病,她想要天崩地裂,想要一场惊世骇俗的雪崩,碾着易无病的身体滚滚而去,冲溃霍问青身上的枷锁,雪洗一切不公。

翻了这天。

易无病双手捧着霍问青的脸,吻得很急,像盛夏暴烈的大雨。

噼啪噼啪,霍问青的心也开始下雨。

她伸出双手勾住易无病的脖颈,嘴唇吻得分分合合,身子直起来,被易无病一拉,越过案台,一步坐在她的腿上。

此刻,她比易无病高,她低头捧着易无病的脸,上位者施舍爱、也祈求爱。

覆了这地。

易无病回应她,霍问青塌腰,歪着脑袋与她吻得如火如荼,视线从易无病的头发擦向院子门口。

有人在那儿。

有人在窥视她们。

霍问青与他对视,她的手捧着易无病,眼神刀锋般劈开男人,温软的唇在找易无病,她更加热切。极尽挑衅。

啪——

男人不可置信,亡命似的逃窜而去。

那又怎样?霍问青在心里叫着易无病:病子、病子,我的好病子,你要长命百岁。

霍问青的手想抓住点什么,便去找易无病的手。易无病有求必应,翻手与她握在一起,十指相扣。

吻毕,两个人都呼吸急促,短深的呼吸在冰天雪地汇成。眼神像自东西两个方向冒出来的光,刺穿沉重又漫长黑夜,彼此交汇。

满心满眼,只看得见彼此。

室内烧着火盆,霍问青本来有些热,经此折腾,鼻尖挂了薄薄的汗,似株经雨梨花。

霍问青要去倒水,徒留易无病坐在案台上,她双手向后撑着,衣襟崩开些许,露出殷红的里衬。

与旁边净瓶中的红梅相呼应。

她瞧着霍问青的一举一动,她素雅的像片雪花,身量不如易无病那么高挑,眉眼平缓,皮肤偏白。与亭后方急雪舞回风的雪山融为一体。

霍问青端了热茶,伸手递给易无病,她正要接到,霍问青手一转又将茶杯搁在木案上。

她在捉弄易无病。

易无病眼神直勾勾跟着那杯茶走,后知后觉瞧上霍问青。

问青露出狡黠的笑。

随即,霍问青更进一步,站在易无病的两条腿中间,梨花香味瞬间裹住易无病。她立刻伸手环抱霍问青的腰。

“不是要讨赏么?”

易无病呆了下,方才不是讨到了?

霍问青的指尖夹着一朵开得正盛的红梅,不知道何时摘到的。她托着易无病的脑袋,将花别在易无病的耳上。

红花与里衬相呼应,意外调和易无病略显英气的脸:她随易娘常年在外奔走,计州的冷空气促使她的鼻梁更加高挺。

“娇花——”霍问青的手指摸过沸水冲泡的茶杯,微微热,轻轻点在易无病发凉的鼻尖,热冷交织。霍问青笑起来,补充:“配美人。”

娇花配美人。霍问青笑时如云开雾散,积雪笑容的春风,眼睛更似沉星夜潭,单单映着易无病一人。

易无病觉得自己溺在了霍问青的含笑的眸中,心被填得太满,以至膨胀起来,心中一个劲儿念着问青、问青。

问青、问青。易无病在心中叫着她。问青像一场经久不绝的雪,终有一天会酿起惊天地泣鬼神的雪暴。

我的问青,会有挣脱枷锁的振翅翱翔的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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