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白荒面前已有五具尸体，剩下活着的三只应该就是全部敌人了。她的双手和发丝都沾染上了灰狼的血渍，自己虽然消耗巨大但还毫发无损。

何洋还在因为伤口的疼痛大口大口倒吸着气，那个帮他包扎伤口的队员早已去了另一边待命。他努力转过身子，观察着此时的局势。

“能确认瞄准吗？”队长严肃地问道。

一个队员回答：“不行，位置变化太快了，容易误伤。”那三匹灰狼来回跳转攻击着，白荒此时处于防御的状态，不过，这种状态并不被动。

三匹灰狼同时冲上前来，白荒压低重心，心中想好应对之策。浅紫色的眼睛透露出一种前所未有的兴奋，在黑夜里如烈火般闪动，眼前的三个庞然大物已经成为了令她的神经充分调动的源泉。上次遇到这样的情况，还是好几年前了吧。

突然，一道强烈的白光在狼群脚下炸开，光芒直直射入白荒眼中，惨白的颜色一瞬间吞噬了周围的一切，清晰的刺痛在一瞬间打乱了她的所有计划和思绪。

更要命的是，突然性的强光让她处于了暂时失明的状态。四周的白色迟迟不退去，剧痛的感受和强烈的危机感包裹着她。那三匹狼也在这时安静了下来，让她也听不见任何东西。

就是这眨眼般的一秒，让白荒几乎失去了对周围环境的一切判断。

她强迫自己保持镇定，慌乱的情绪只会让判断更不准确。

在包围圈另一边高地的方寻烬心里一阵发慌，强光对于白荒来说根本不是什么掩护，是致命的破绽。更何况这颗闪光弹是在她身边炸开的，普通人也会受到严重影响。

先锋二小队的队员都没动，也都有些不知所措，因为强光遮蔽了他们的视线。搜查组的那几个队员还有那个叫什么“上上签”的觉醒者也没动。

是那个叫何洋的人！

方寻烬皱着眉头看过去，何洋的位置变了，他趴在石头上，也有些拿不准，他也不知道光芒里情况如何了。

白荒放轻脚步和呼吸，在一片黑暗中慢慢向后退去。一阵不易察觉的微风从她面前掠过，她下意识向后一个跳步然后压下身子。

但因为看不见，她还是晚了一步，白荒闷吭一声，灰狼的前爪在她的小腿处划开了三道伤痕，顺带把她拉到。浓烈的血腥味蔓延到灰狼的鼻腔里。白光在散去，她视觉在渐渐恢复了，但是，没时间了。

灰狼的进化层面正体现在视觉上，它们不畏强光，不怕黑暗，哪怕像现在这样，闪光弹在它们脚下炸开它们也可以看得一清二楚。

白荒感受着周围每一束风的运动轨迹，她已经不止一次这么恼火于自己的白化病了。

如果刚刚这里是一个普通的士兵，他一开始也会看不见，会耳鸣，也会狂飙眼泪，但恢复的时间会快很多，再不济现在也可以看到一点轮廓了，绝不至于像她这样这么久还是什么都看不见。

她感觉到有东西在动了，但实在是没办法分辨出方向和位置。

“你的正北方向五十米，高度一点一！”宋洛凛睁开闭上好几秒的眼睛，朝着高处的方寻烬大喊。

她不知道他是怎么知道灰狼的位置的，但她不敢犹豫，立即扣动扳机，在子弹出膛后的一秒内，果然有一匹狼倒在了快要散尽的白光外。

宋洛凛捡起一把队友的枪，瞄准，又解决掉一只。在最后一匹灰狼准备咬断白荒的脖子时，方寻烬已经来到了平地上，用随身携带的手枪解决了它。

三声枪响，四周归于平静，白荒眼前已经可以看到模糊的人影，一个比自己高大概半个头的人走上前来。

方寻烬把人带回了岩石后面：“你的眼睛，没事吧。”

白荒闭着眼坐下，平静地说：“没事，在慢慢恢复了。”

乔衡风找了几个队员生火。这里是灰狼的领地，但这片领地的所有灰狼已经死了，按道理，一天以内是不会有野兽过来别人的领地找死的，所以在这里过夜是当下最安全的选择。

乔衡风用手肘碰了碰刘熠，示意他去帮白荒包扎一下伤口，因为队伍的医疗包在他这个技术人员身上。他刚把医疗包放下，方寻烬就抬头道：“我来，你去休息吧。”

方寻烬把白荒左腿已经被撕烂的长裤挽上去，用清水冲洗还在渗血的伤口。她怕自己手下重了，还不时抬头看看白荒。而白荒则是始终皱着眉头，一动不动。

这让方寻烬有些震惊，虽然没有表现在脸上。她腿上的伤口几乎深可见骨，即使是自己，这辈子也做不到一声不响。一边想着，方寻烬给她上完了消炎药，缠上绷带。

“你还好吧，觉醒者？”搜查组队长清理掉手臂上何洋的血迹，投来一个关切的目光。

“没事。”白荒看了他一眼，仅仅一眼，她的目光就盯上了何洋，“跟我说说，你的哪个好队员用了闪光弹？”如果没有那颗闪光弹，她完全可以在解决那三匹狼后全身而退。

她怕自己表述得不够清楚，又面无表情地补充了一句：“这种蠢事先锋二小队是没人会干的。”

方寻烬没说话，但目光转向了何洋。先锋二小队其他队员的目光也看向了何洋。

何洋刚刚吃下的止痛药已经生效，他靠在石块上，有些不知所措地看着这盯着自己的十几双眼睛。

白荒有些恼火地叹了口气，语气却平静又无情，这种事她似乎遇到过很多次，已经麻木了：“我就说了这人不该救。”在何洋出去拿标本盒的时候她就已经觉得这人不可理喻了。

搜查组队长脸上浮现出了愠色：“什么叫不该救！”

“不该救的意思是，”白荒抬起下巴，丝毫没有被吓住，“在会对以后利益造成更大损失的情况下，放弃他。”

“这是一条人命！”他勃然大怒，他完全无法理解白荒对于利益方面的权衡利弊大于生命，“他是我的队员，你明白吗？”

“是啊，”白荒笑道，“他可真是一个做任何事都不会向你这个队长报备的好队员。先是差点害死他自己，然后差点害死你，最后差点害死我。”

队长被白荒的冷静却有力的态度激怒了，眼神里冒着火：“你们觉醒者都这么无情无义的吗，完全不考虑情谊，只在乎任务！如果我的队员死在这里，那任务对我还有什么意义？” 他说这话完全在气头上，连同为觉醒者的宋洛凛都没考虑到。

“如果你和我都因为他死了，那才是没有意义。”白荒的表情变了变，她不是个眼里只有完成任务这一条路的人，但她的能力所带来的的思维方式就是损失最小化。说到这里时，方寻烬拽了拽她的袖子，示意她少说两句。

因为方寻烬刚刚回了头，乔衡风的眉头已经拧成八字了。

“冷血无情的东西……”搜查组队长小声道。

“都闭嘴！”乔衡风双手抱在身前，大声喝道。他还是盘腿坐着，但身上饱满的肌肉和刚硬的五官让他在生气时震慑力更强。

“跟个小丫头都能吵，”乔衡风一脸鄙夷，“她是我的队员，她怎么样我清楚，还轮不到你来教育！倒是你，好好提高一下自己的威信，免得以后你的队员干什么大事都不跟你请示一下。”

他虽然才认识白荒不到二十四小时，但阅人无数的他看得出她的做事特点。况且白荒的冷静程度完全超出了他的想象，如果是十八岁的自己遇到刚才这种破事，估计会毫不留情地把人从地上提起来打一顿才罢。

搜查组队长张了张口，本来还想反驳，但乔衡风瞪了他一眼，他只好撇过头，没再说什么。

两支队伍在经过这件事后像商量好了一样，休息区的中间分出一片空地。

“白荒，”乔衡风看了一眼后方，才语重心长地说，“刚才你说的没错，那个人确实鲁莽无知，在这种环境下没什么救的必要，但你也不完全对。”

如果是他，他在战场上也不会选择救何洋，因为这样有可能会加重损失，不过，他坚信自己不会有这么蠢的队员。

他也不知道她经历过什么可以把生存和利益的位置摆得那么明白，但他知道，这一定和她是觉醒者有关，“有些情谊，不能用值不值得，有没有意义来衡量。这些情感，是人和机器的最大区别。”

白荒默看着他，默不作声，没有反对，则是在尝试理解，在理性范围之外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