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鹊巢”，四周已是静谧的夜色，高大的树丛和野草把地面映得愈发昏暗，月光只能从无人区树林仅有的一点空隙跻身到先锋二小队前行的路径上，而白荒却在黑夜中健步如飞。

“你的能力不会是夜视什么的吧？”梁肖小声问。

“我只是比较喜欢和习惯晚上而已，”白荒不打算多说废话。

“白化病，”乔衡风波澜不惊地看着她与黑夜格格不入的白发，又看了看梁肖，无奈地做着解释，“白天都有不同程度的畏光情况，所以她喜欢晚上。”

梁肖刚想“哦”一声，所有人的耳机里就传来了朝圣军团上级威严的命令声。

“先锋二小队注意，前方六百米处的八人搜查组遇到危险，他们火力不够，立刻支援！收到请回复！”听这个坚毅有力但又不显得疲乏的年轻声音，像是刘凯上校。

“明白！”乔衡风表情严肃地按下耳机的通话键，迅速做出回答。

乔衡风依旧平静，但语速比平时快了很多：“六百米，营救任务，出发。”这一连串的事情他很少遇到。

全体保持低噪声前进不到三分钟，先锋二小队所有队员藏匿在一片高灌木后，眼前的搜查组正和一群异种狼群进行战斗，子弹的声响盖过了夜晚的虫鸣。

经过“宇宙之啸”进化的狼群体长大约两米，除了拥有锋利的爪子和强大的力量以及速度外，它们的视觉变得异常灵敏。

虽然搜查组暂时没有队员死亡，但他们的子弹已经不多，可地面没见几头灰狼尸体。他们全军覆没在这里只是时间问题。

“附近还有别的狼吗？”乔衡风低声问刘熠。

刘熠拿着小型的热感仪对着周围扫了一圈，热感仪屏幕上的颜色没变，他随即摇了摇头。

“行动。”

宋洛凛手上的突击步枪已经没有子弹了，他扔掉枪，拔出匕首，面对前后两匹灰狼毫无惧色，眼神中还带了点挑衅的意味。灰狼的低吼近在咫尺，空气中的震动清晰地传入身体，他握紧双手，几米外的队友还在拼死战斗，自己也不能放弃。

这时，一股巨大的拉力从他外套的衣领处传来，把他向后狠狠拽了两米有余，一个白发女子从他身旁掠过，右手的机械臂卡住一只灰狼的犬齿，左手精准地抓住另一只灰狼上嘴唇下方的骨骼，随后，两声毫不拖沓的枪声从方寻烬手中的步枪传出。

先锋二小队其他队员也早已展开行动，在空地另一半边解决了大半部分灰狼。白荒把手收回，转身看了看这个刚刚被自己救下的男人有没有受伤，确认没事后向方寻烬歪了下头，示意那边还有敌人。

仅仅一秒，白荒突然又把头转向宋洛凛，盯着他看了好几秒，浓眉大眼，消瘦挺拔，熟悉的感觉涌上心头：“‘上上签’，宋洛凛？”

“‘海妖’？”宋洛凛对这个有着白化病的觉醒者印象颇深，不过在这里遇到，也确实令他震惊。

还没来得及说更多，叙旧低心思就被所剩无几的灰狼突然开始昂头嗥叫打断，声音厚重又尖锐，似乎可以贯穿整个无人区森林。

“离开这里！它们在呼叫其他同类！”乔衡风躲开一只灰狼的利爪，大声喊道。

可当所有人打算撤退时，仅剩的六匹灰狼却用迅猛的身姿包围了他们。灰狼没有进攻，但只要人类动一下，它们就会发出威胁性的吼声。

“它们的支援还有多久？”搜查组的队长握紧枪托，问道。

“应该还在两百米开外，我还一点都没感觉到。”宋洛凛静下心，仔细感受着什么。

还没等搜查组队长反应过来，乔衡风向先锋二小队队员使了个眼色，所有队员即刻行动，密密麻麻的子弹从枪膛射出，灰狼左右跳窜，避开子弹，但也改变了狼群的包围阵型。

“跑！”乔衡风从腰间扯下改良烟雾弹，拉开保险栓，扔在狼群脚下。

这种改良烟雾弹可以暂时掩盖气味，在森林无人区里效果显著。只不过，朝圣国里好用的东西都有一个特点——贵。

烟雾弹的黑烟散尽。正当所有人离开包围圈，躲到岩石后，准备火力掩护离开这个是非之地时，搜查组一个队员摸了摸自己腰间，他迅速转头，发现一个巴掌大的标本盒落在了掩体外，离背对着他们的狼群有一定距离。

白荒早就看透他的想法，想用眼神制止他的危险行为。

但他没理白荒，翻过岩石，轻手轻脚向前两步，借着灌木的掩护，摸到了标本盒。

他猫着身子，准备往回走，这时，巨大的拍力突然将他掀翻在地，他的背部狠狠撞上后方的灌木，手臂到肩侧出现了四道伤痕。

“何洋！”一个队员惊叫了一声，搜查组队长赶紧捂住了他的嘴。

这名叫何洋的队员躺在地上惨叫着，鲜血渗透了灰色的外套，皮质的夹克的里衬都被灰狼的利爪翻了出来。但他依旧死死抱住标本盒不松手。

奇怪的是狼群并没有上前把他分尸，而是低着身子努力嗅着什么，应该是知道人类有武器，如果他们再上前就会被暗处的敌人打个措手不及。

“火力掩护，我去救他。”搜查组队长脱下累赘的装备。

白荒一把拽住他，看向宋洛凛：“周围有别的狼吗？”

宋洛凛闭上眼，有些费劲地感受了两秒：“东北方向那片高灌木，有东西。”

“它们在埋伏我们。”方寻烬看过去，小声道。

“这人救不了了。”白荒面无表情地看了一眼在地上呻吟的何洋，“他相当于诱饵，那些狼就等着我们先探头，只要我们有一个人动了，所有人的位置就都暴露了。”

他甩开白荒的手，斩钉截铁地说：“他是我的队员！”

白荒拧着眉头咂了下嘴，这支搜查小队怎么全是死脑筋。

搜查组队长卸下最后一个军用野战包，轻声跳出。

此时的宋洛凛还是闭着眼：“三，二，一……”

搜查组队员屏息凝神，不敢发出打扰他的声音，但所有人已举起枪，正对东北方的高灌木丛。

“开火！”

在队长跃出掩体的后一秒，宋洛凛喊出了“开火”二字。刚刚冲出灌木的灰狼被子弹打了个措手不及，倒在血泊中。但队长还没来得及扛起何洋，后面的狼就飞身而出，径直扑了过去。

队长拔出自己唯一的手枪，准备拼死一搏时，白荒的拳头狠狠砸在了灰狼的头部，骨骼碎裂的声音和脑浆一起迸发而出。后面的灰狼停下了脚步，但随时有上前的趋势。

拖着何洋的搜查组队长看着眼前的一幕愣在原地。

“看什么，快走。”她盯了搜查组队长一眼，浑身上下散发出带有震慑感的冷意。

白荒刚才看似把握十足，实则是赌了一把，她确实想要将灰狼一击毙命，只是她并不了解这种灰狼头骨的硬度。但如果自己做不到，搜查组那两个人都会命丧黄泉。

她这一击已经是用尽了全力，右手因为超负荷调动机械臂现在基本处于不能动的状态。

乔衡风做了个分散的手势，先锋二小队队员立刻借着掩体分散到四周待命，观察着狼群接下来的动作。因为还有灰狼躲在灌木后，没有确定数量，所有人都不敢再贸然开枪。

队长把何洋扛回了岩石后，把步枪从地上捡起，长舒了一口气。他看向一个队员，小声说：“帮他包扎伤口，其他人，分散站位，形成半包围圈。”

“你们先走。”白荒站在原地，用余光撇了一下后面众人的藏身之所，如果自己留下打掩护，以他们的位置和身手是可以全身而退的。

她现在不敢挪动半步，只要自己动了，狼群就会像之前一样不顾一切地冲上来，后面的人也有可能会暴露。

当然，就算自己不动，它们再次进攻也只是时间问题。

方寻烬一边瞄准一边说：“别想。”

乔衡风没有说话，但也没有下达指令撤退，他已经在心中否定了白荒的这个想法了。

不走吗？白荒心想，按她的思维，现在留自己断后，他们撤退是最安全最保险的。

不然按照她的认知，这些正义感爆棚的家伙一定会拼尽全力保护这里每一个冲上去送死的家伙，形成我救你你救我的死循环。

右手的知觉基本恢复了，她以快速拔出手枪朝灌木开了一枪，在所有灰狼跳出来前把手枪丢掉，做好应敌的准备。

在这种时候，枪是累赘，双手才是她最强大的武器。

在第一头灰狼以撕咬的姿势扑过来时，白荒的右手早已完成蓄力，不偏不倚地砸在它的鼻子上，一声闷响过后，灰狼瘫倒在地上，七窍流血，但腹部还在剧烈起伏，四肢也还在抽搐着，看来是还没死。

她没有在意发麻的手臂，立刻拽起这只灰狼脖颈处的毛发，双腿带动腰身再带动手臂，居然把它从地上半提起来，扫到后面那匹狼的下肢上。

白荒站稳脚步，双臂与机械臂的连接处因为过度运作和充血在微微发烫，那感觉有点像雪山里的岩浆正在翻滚加热。

她在放到第三只灰狼的时候已经略显吃力了。白荒告诉自己，不能再这么用蛮力打下去了。这种打法虽然可以快速解决对手，但对体能的消耗是巨大的，而且可能会对身体有不可逆的损伤

“她的身体会吃不消的。”乔衡风双眼微眯，在他的印象里，这么纤细的身躯可以带动起机械臂已经是很了不起的事了。

方寻烬早就意识到了，她已经完成瞄准，随时有开枪的准备，

“别开枪。”宋洛凛瞥了她一眼，冷冷地道，“她没问题。”

“队长，”梁肖小声问道，但依旧目不转睛地盯着前方，“你有没有这样杀死过野兽的经历？”梁肖其实也不敢信白荒可以仅凭一己之力杀死所有灰狼，但可以做到现在这样已经让他足够震惊了。

“嗯……没有。”乔衡风倒是没有丝毫掩饰，毕竟一个普通军人如果真的用双手在五秒内打死一头灰狼，不用说他自己可以吹半年的牛，新闻报纸上最大的板块也一定是为他而留的。

前方是激烈的打斗，后方的人都屏息凝神，安静得出奇。

搜查组队长看着行动没有那么那么灵活了的白荒，拉开枪栓，道：“全体队员注意，准备火力支援。”

方寻烬也不敢再多想什么，马上做出自己的决策。她回过头碰了碰乔衡风，在队长点头后，悄悄离开了这块区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