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前焦虑就是贷款吃屎,贺昶隔天就把这些破事丢到脑后了。
他现在开始狂热地期待这周五。
因为在那天,他就要穿上祝希设计的衣服和她一起登台了。
如果说能够担任她的模特这件事情已经足够让贺昶欣喜若狂,那么在得知是双人走秀,且他的搭档就是祝希本人时,贺昶人生第一次体验到了近似中千万彩票的快/感。
当时见他露出讶异,祝希转了转眼珠,无辜道:“我没告诉你吗?”
虽然老师没有硬性要求,但是祝希一向偏爱做双人款。因为她觉得她的设计并不拘于性别,无论男女都可以大胆尝试,所以在展示的过程当中她需要旗鼓相当的两个人来做示范。
不过她一般只找男模特,女模特则由她亲自登场。
“牛逼啊我们希。”
兔子看着那张邀请小卡片,表情呆滞。
周一,祝希在暮色给在场的人都塞了这样一张小卡片。说是周五她们专业课结课有小型时装秀在学校C展厅举办,如果有兴趣的话可以凭此证明入场。
收到卡片的每一个人都很惊讶。
要知道祝希在他们心里就是一个游手好闲的大小姐,虽然没有到躺平的地步,但是也没有一点上进心。平日里甚少听见她提及学业,大家都以为她这四年都打算一直摆烂。
突然支棱起来,还邀请朋友们去看,这说明祝希对这次的作品很有信心。
“是的。”祝希毫不掩饰自己的得意,在众目睽睽之下一把勾住了贺昶的肩膀,“因为我找到了我的天选模特。”
率先发出倒吸一口凉气的声音的人是兔子,伴随着此起彼伏的惊叹和追问,以及冯轲难以置信的一句“什么?!”,兔子的眼睛瞪大到眼球都快要飞出眼眶之外,用目光去拧贺昶的脖子——你小子!
“你怎么会想到找贺昶当你的模特?”
最先坐不住的人当然是冯轲,只见他眉头几乎要皱成川字,显然难以接受这件事情,以及这件事情所暗含的意义。
祝希和贺昶已经好到这个地步了。
贺昶是个事以密成的人,平时做什么都不会多说,所以冯轲觉得他没把这件事情告诉自己也可以理解。
但是祝希……他最近几乎天天都和她见面,她却一个字都没有提起过。
然而还没等他心里的疑惑和猜测成型,祝希就用几句话给他挥散了。
“我本来想找你的。”
“那你怎么没找?我根本不记得你和我提过这件事!”
“我找过啊,只是我还没说,你就走了。”
什么时候的事?
大家的眼睛默契地挪到冯轲脸上,心想,这样的情况其实经常发生。
有的时候不怪祝希,因为冯轲真的是个很不主动、很不会献殷勤的木头脑袋。
从他们经常给他出谋划策,他还不大乐意接受建议就可以看出,这个人是个顶级犟种。
于是他两又吵起来了。
“那我当时穿的那么少,我怕冷啊。你如果真的想找我帮忙,完全可以在微信上和我说,或者找个别的时间别的场合……”
祝希双手抱胸,表情挑衅:“可我是只有那个时候想说,其他时候不想说。”
她一句话杀死了比赛:“你怪我不主动和你说,可你也没有主动问。”
他们平时见面和聊天的频率都不低,有时候连三餐吃什么都会分享。
所以冯轲知道祝希在忙期末作业,却没有想过去了解。但凡他稍微打听一下,或者多一点耐心,都能猜到祝希那时候是想请他帮什么忙。
而且因为这是整个专业的必修课,所以最近社媒上很多服设的学生都在发帖征求模特。
冯轲这样一个爱冲浪、喜欢在平台上发照片的潮男,难道从来没有刷到过这种帖子吗?
他甚至不会在和祝希有关的事情上想起祝希。
从小到大都被女生捧着长大的少年,长大以后也只会是个不体贴的男人。
所以冯轲根本不能理解祝希的心情,他只觉得她在赌气。
主动主动主动,冯轲已经听过无数次的词语,再次出现在这个剑拔弩张的时刻,而且还是由祝希亲自说出口。
他觉得很愤怒,因为他觉得自己已经很主动了,但是祝希就是觉得不够。
她到底要别人为她做到什么地步才甘心?
气氛冷下来,谁也不愿意先开口。
兔子瞥了眼一直没说话的贺昶,看他的脸色,猜这小子是不打算出来当和事佬了,这残局只能由他收场。
于是他和稀泥地说了几句软话,朋友们从善如流地打配合,好歹是把这对“小情侣”的怒火将将扑灭了。
再加上不断有客人光顾,冯轲直接离开,去吧台帮忙了。
祝希跟没事人一样继续和别人嘻嘻哈哈,冯轲偷看了几次她都是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气得他用抹布擦了十几次桌子。
贺昶悄声无息地走开,没多久端着杯鸡尾酒去而复返,放到祝希面前。
兔子眼皮一跳,果然听见他开始挑拨离间。
“他就是这个脾气,听不得一点硬话。”
祝希淡淡地反问:“他吃软不吃硬关我什么事?”
贺昶笑笑,像个知心大哥哥安慰闹脾气的妹妹一样,所有的负面情绪都照单全收。
“都是他不好,别生气了。”
“……”
其他人听了这些话或许只会觉得贺昶人好,帮兄弟擦屁股。但是在拥有上帝视角的兔子眼里,贺昶的一言一行都透着一股深深的绿茶味。
神他妈“都是他不好”,敢情你这个最终赢家是一点都没错啊。
贺昶完全可以在祝希提出需求的时候告知冯轲,也可以在祝希恼冯轲不听她说话就走了的时候提醒冯轲留下,更可以在祝希做完决定以后告知冯轲,避免这件事情在日后成为导火索。
但他什么都没做。
别人是公平竞争,顶多在过程中耍点小心机。
可贺昶是直接把竞争对手消灭了。
他连参赛入口都没让冯轲知道。
兔子幽幽地看着祝希抿过那杯鸡尾酒,贺昶在旁边轻声细语、极尽温柔地和她说调酒的过程,心里给冯轲点了根蜡烛。
那天晚上冯轲没有回公寓,贺昶临走前和他说再见,他也没有理会,一副要生全世界的气的样子。
没人惯着他。
隔了一天,冯轲回来了。
他的怒气已经消散了,表情变得有些踌躇。
他语气犹豫,带着一点不明显的颤抖,小心翼翼地向贺昶求证:“你和祝希……只是普通朋友对吧。”
贺昶故意吓他:“不是。”
冯轲额角的青筋都鼓起来了。
贺昶说:“是好朋友。”
“……”
那就好。冯轲心里松了口气。
贺昶从来不撒谎,他的性格也不屑于做这种插足的事情。
事实是贺昶确实没撒谎,他和祝希目前只是好朋友。
冯轲安慰自己,虽然他和祝希还没有确认关系,但是祝希对待他的方式很明显比较特殊。尽管他们总是吵架,但是生气其实也是一种表达喜欢的方式。
不然她怎么只生他的气,不生别人的气呢?
冯轲挠挠头,有点不好意思。
“那天我冲动了,我的情绪不针对任何人,但还是跟你说句对不起。”
“没事。”贺昶很大度。
“周五我会去的。”
“嗯。”
“……你能不能帮我和祝希说一声?”
“说什么?”
“随便你,就帮我说两句好话。道歉和求原谅都行。”
贺昶面露为难,冯轲忙改口:“不方便就算了!我自己也能和她说。”
“我尽力吧。”
“……嗯。”
“对了,”贺昶突然提起,“有件事要通知你。”
“什么?”
“我打算养一只自己的猫了。”
“可以啊。”冯轲并不反对,“正好和我的猫作伴。”
“你不介意就好。”
“我介意什么?我倒是担心你,一个人照顾两只猫照顾不过来。唉,如果我爸不对猫毛过敏,我就带回家养了……不过话说,两只猫在同一个屋檐下会不会争宠啊?”
贺昶不动声色地笑笑。
“肯定会啊。”
*
一周飞逝,很快就到了周五。
贺昶前一天晚上吃了两颗安眠药才沉沉睡去,虽然他很想继续享受这阵兴奋,但是又很害怕因为睡眠不足而影响第二天的状态。
祝希一大早就忙成陀螺了,给他发了位置让他自己过来。
贺昶在路上还给她买了牛角包和拿铁,心里计算着再次上演试衣间勾/引的可能性,结果去到了化妆室才发现,里面的人个个脚下生风、神色匆忙,模特们几近赤/身/裸体,只穿着一件里衬晃来晃去。
他平时走在路上都是俯视别人,现下像是终于找到了同族人类。每一个人,特别是男性,都高挑瘦削到可以与他平视。
贺昶微微颔首,和一些打量的目光打招呼。
有几个模特和设计师窃窃私语起来,不知道在讨论什么,但是话题是他。
他在众人炯炯的目光下走向祝希。
找到她不需要十秒,无论在哪里都是轻而易举的事情。贺昶几乎要怀疑自己在她身上装了感应器,又或者说,他们之间存在先天的吸引力。
然而这种毫无根据的窃喜没持续多久,就因为在走近后看到祝希倚着的化妆桌旁坐着一位陌生面孔的男人而戛然而止。
那人光裸着上半身,只穿一条薄短裤,双腿岔开坐在靠背椅上。
深邃的眉眼中写满了异国风情,瞳孔里透出隐隐的蓝绿色,如宝石般夺目,不同于亚洲人的骨相英气逼人。
“你来了。”
祝希从Keir微变的眼神里感应到什么,回头看到贺昶,自然地打了个招呼。
“嗯。”
“不介绍一下?”
Keir显然对贺昶很感兴趣。
“我的新模特。”祝希一边谢过贺昶的咖啡和面包,一边给两人做引荐。她说完又指了指Keir,回头对贺昶莞尔一笑,“这是我的旧模特。”
Keir无语:“怎么说的我像你的所有物一样?”
“难道不是吗?”她还理所当然,“我有给钱的。而且登台以后,无论是你还是服装,都代表我。”
设计师和模特之间存在的羁绊,足够契合的话甚至可以延伸成共生。
贺昶就是因为清楚这一点,所以这段时间一颗心始终站立在沸点上。
可如今看着Keir,想到曾经有人陪祝希并肩作战过,拥有过他直至今日才得到的机会,他就忍不住咬牙切齿。
该嫉妒的事情他没少嫉妒,不该嫉妒的事情他也没办法很好地收敛。
他几乎是用尽全力克制,伸出手微笑着和Keir打招呼:“你好。”
“你好,”Keir比他体面。作为祝希的老搭档,他并没有表现出任何被取代的失望。或许是因为自信,相信祝希下一次仍会选择他,“我一直在等你。”
贺昶眯了眯眼,还没等他开口,祝希就已经先一步破冰:“你别理他,他闹小脾气呢。”
这话太娇俏,像是一种纵容。
贺昶顿时浑身泛麻,被细刺感席卷。
“是啊,我就是在闹脾气。我一直在等你的短信,结果你这次居然没找我当模特。”
祝希实话实说:“这次的主题你不合适。”
Keir在这里等了那么久,就是为了见祝希的这个“例外”一面。
他倒是想看看,能够让不甚挑剔的大小姐突然变卦的人,究竟有什么特别。
他略带挑衅的眼神扫视着面前的这个男人,像狮子一样故意流露出的侵略性。
然而猎物却并没有被唬得节节败退,反而淡定地迎上他的目光。
电光火石间的短暂几秒,Keir明白,他和贺昶没有可比性。
因为类型和风格都不同。
他自认自己像只开屏的孔雀,娇艳漂亮,一张混血的脸蛋能够倾倒众生,也能够满足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