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拟自幼就对吃这方面没什么追求,吃饭就是为了填饱肚子,不至于晕倒。但是周雾野好像颇为看不惯她这种想法,一度变着花样地带她去校门口的小吃街晃荡。
考得好了要奖励自己去吃顿好的,考得差了要安慰自己去吃顿好的。
所以景拟对于校门口的店家占了她很大一部分高中记忆,还要归功于周雾野。
“还是张阿姨诶。”景拟指着那家以前经常光顾的煎饼店,认出了店主。
煎饼店重新装修过,挂上了崭新的广告牌,店里的生意不错,煎饼便宜又方便,不少学生会在晚自习前买一个,中途饿了偷偷啃两口充饥。
两人沿着街道行走,景拟虽然一直在松宁市,但却没回来看过,更别说周雾野了。
有几个学生背着书包从他们身边跑过,叽叽喳喳的,好不热闹。
“他们是要迟到了吧?”景拟拿出手机看了眼时间,晚自习已经开始,“不知道鲁振会不会在校门口逮他们。”
周雾野以前没少迟到过,但他以前为了不给班级扣分,通常都是翻墙进去。
“学长可以给他们指条明路。”
“别。”景拟立马知道他的想法,果断反驳道:“摔下来会骨折。”
周雾野斜眼看她:“我什么时候让你摔过?”
景拟没留意脱口而出道:“我摔的时候你又不在。”
气氛陡然变僵,空气好像停滞一般。
景拟耸了耸肩,轻描淡写道:“就崴了下脚,没什么大事。”
“你胆子挺大的。”过了一会,周雾野才低声说了一句。
景拟哼了一声,“还不是被你带坏的。”
景拟是中规中矩的性格,学习上并不突出,话也不多,不爱社交,所以父母更喜欢优秀的景谊。
高中埋头苦学,有陷入瓶颈期的时候,她会怀疑自己。
所以,遇到周雾野这种会学又会玩的人的时候,她内心会生出隐隐的羡慕情绪。
但幸运的是,他并不吝啬于分享自己的学习心得,让她也找到了自己的一套方法。
除了学习,他分享的还有吃喝玩乐的部分。
她第一次翻墙,是在两人取得数学小考前两名的时候。
因为恐高,她坐在高墙上不敢跳下去,周雾野见她慌张的表情,仰头,伸出手:“景拟,别怕,我接着你。”
她犹豫不定了好长时间,而周雾野就定定地站在那里。
终于,她咬牙,心想着豁出去了,鼓起勇气向下一跳。
紧接着,她陷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两个人维持着拥抱的姿势,对视两秒后,两人又慌里慌张地分开,周雾野收回手,耳廓可疑地红透。
“我就说,没事吧。”他佯装淡定道。
“嗯。”景拟点头,其实很想说,刚刚你不上前接住的话,她也是站稳的。但她还是说道,“谢谢。”
周雾野挠挠后脑勺:“没事。”
之后的每一次翻墙,周雾野都会如法炮制,在她跳下来的那一刻去接住她。当然,这些谢谢中是有分量的,她不是次次都能靠自己稳住身形。
比如那次,她独自翻过高墙的时候,是心急或是没看清,她一个趔趄,狠狠跪倒在坚硬的石子路面上,痛得她直掉眼泪。
“周雾野!”一道惊喜的声音传来。
两人刚转头,就看到一张熟悉的脸,那人又喊了一句:“景拟!”
景拟差点认不出他来了,高中时窄窄的脸骤然发胖变宽,让人有点不敢相认:“余洋?”
“好久不见啊。”余洋爽朗笑道。
景拟和周雾野对视一眼,两人都没想到在这儿还能遇到老同学。
余洋热情招呼:“我舅舅舅妈在这边开了家烧烤店,过来坐坐啊。”
他还带着围裙。
周雾野礼节性的打招呼:“你在这边帮忙?”
余洋回答道:“我在实验当老师,晚上没课过来帮帮忙。”
景拟睁大眼睛,不敢相信,要知道他当年可是典型的厌学青少年,“你在当老师?”
余洋骄傲道:“想不到吧,我还在教物理呢。”
景拟开玩笑:“那我以后小孩就不送到实验读书了。”
“哎,你这话说的,”余洋打趣地看着他两,说道:“你们家孩子交给我就放心吧,毕竟你们这学霸基因,生出的小孩一岁的时候就能背唐诗,三岁解数学题,六岁考雅思,人家没上小学你们家孩子就备战高考了,到时候我就是高中状元恩师,桃李满天下。”
“咳咳。”景拟吓了一跳,差点被口水呛到。
什么他们家孩子,她和周雾野连恋人都不是,怎么就自动把他们看成一对了。
周雾野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说道:“夸张了,智商可能会出现均值回归的情况。”
对小孩不能抱有过高的期望,只要平安快乐就行。
这是重点吗?
景拟顺过气连忙解释道:“我和他没谈恋爱。”
“啊!?”余洋的眼神在他两身上逡巡,像是不相信似的。
景拟手肘捣了捣周雾野,让他解释。
周雾野过了片刻,才说道:“暂时没有。”
这不情不愿的语气,听起来是被胁迫的一样。
余洋这才了然点头,看向周雾野的目光里还带着几分同情:“理解理解。”
?
景拟不懂两人在打什么哑谜,她不能够理解。
三人坐在烧烤店里。
余洋脱下了印有店名字样的围裙,拿过来三瓶啤酒,大有一醉方休的架势。
景拟点了下坐在她旁边的周雾野,开口道:“他喝不了。”
余洋疑惑:“开车来的?”
他们是开车来的,但原因不在于此。
景拟没说周雾野一杯倒,只含糊道:“他容易醉。”
余洋头顶的问号加深,不确定道:“你说雾神容易醉?”
景拟点头:“嗯。”
余洋张了张嘴,刚想吹嘘周雾野的战绩,但是立马接收到他的眼神。
和曾经如出一辙的眼神,那表示明确的制止。
余洋打了个哈哈,说:“那我去拿饮料。”
趁着他离开空隙,周雾野挑眉笑了笑,说:“还知道在外面给我留面子。”
景拟“哼”一声:“你知道就好。”
余洋拿着三瓶北冰洋饮料过来,拿过来两盘烧烤,有荤有素。
“你们现在都在松宁上班吗?”余洋问道。
“嗯,我在医院。”景拟接过周雾野递过来的烤串。
周雾野抽了张纸巾给她,说道:“我在横川那边。”
横川是松宁市的一个区。
余洋点头:“毕业之后,你们俩就跟人间蒸发了一样,都联系不上,我还以为再也见不着你们了。”
“当时家里有点事,没什么时间。”周雾野看景拟艰难地咬着,在对面柜子上拿了一个塑料小碗,用筷子将木头签子上的肉撸下来,放进碗里,推到景拟面前。
“我在这里教了几年书,才理解当年挨的那些骂都是应得的,你们看我这过劳肥,”余洋叹了口长气:“都是上班摧残的。不过你们都没怎么变,我一眼就认出来了。”
景拟给他出主意:“我们医院新开设了体重门诊,你没事可以去看看。”
余洋哀怨:“我还没到三十岁呢,岁月不饶人,话说你们俩看起来和我都快不是同龄人了。”
三人聊了许久,大部分时间都是余洋在倒苦水。
临走前,他们互相加了微信,余洋说道:“以后常联系。”
景拟、周雾野:“好。”
“好饱啊。”从店里走出来,景拟觉得有点撑。
“散会儿步?”周雾野问。
景拟点头:“我们能进学校吗?”
“按道理来说,应该不能,”周雾野偏头:“但我们可以不按道理。”
景拟:“……”
站在围墙边的时候,景拟抬头看了会儿,“怎么感觉变高了?”
她有点怀疑,“我们能爬上去吗?”
周雾野整理了下袖子,往后退了几步,一个冲锋。
等景拟反应过来时,他已经蹲在墙上了。
路灯下,他的神情出奇的温柔,乌黑的碎发耷拉在额前。
“手给我。”
景拟踮着脚尖,伸手去够周雾野垂下的手臂。
他握住景拟的手心,拽住她的肩膀,将她拉了上来。
周雾野单位搂住她的腰,让她坐稳,自己跳进了校内。
“来,我接住你。”
这个画面让景拟回到了十年前,就在这个地方,十七岁的周雾野和二十七岁的周雾野慢慢重合。
她怀念那些回不去的时光,更怀念被时光冲散的两个年轻人。
她低头望了望高度,心里隐隐地害怕。
“周雾野,”景拟抿唇:“你要是没接住我,我要揍你。”
周雾野的眼神似乎带着点捉摸不透的虔诚。
“不管你往哪个方向跳,我都会接住你。”
景拟吞咽口水,对这周雾野站立的位置,轻轻一蹦,坠落的感觉让她忍不住闭上眼睛。
脚尖还没有触到地面,预想的冲击力道没有发生。
景拟被拦腰抱住,她像是树叶,飘进了云里,轻轻柔柔的,找到了归属。
她慢慢睁开一只眼睛,对上周雾野明亮清澈的眼眸。
“接住你了。”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