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动也不敢动，下意识地贴着严真。

肖泽天生就有一张会讲恐怖故事的嘴，就算不在游戏里，去做个午夜电台、播客或者博主，一定也能有所成就。

“不过，这和张翡有什么关系？”年川哆嗦着问。

对面的短发学生打了个响指，眼神突然一凛，“你问到点子上了。”

这种时候就没必要耍帅了吧。年川在心里吐槽，脸上仍保持着专注。

“我们在打探的时候，那些学生经常会提到一个人，但又不敢说出他的名字。”

阿玉点点头，说道：“有个女生不小心说漏嘴，听发音，应该是‘张F’类似的发音。”

张翡一个学生，会有多大的能耐？传说中的割腕女生，和他会有关系吗？他背后，还有谁？

年川直觉这或许是个重要的线索，直接利落道：“当务之急，得搞清楚那个女生身上发生了什么，或许和副本真相有关联。”

“这件事情，就拜托你们继续跟进了。”年川诚恳道。

现在他们四人算是临时结盟，女生宿舍那边他和严真都不好接近，交由肖泽阿玉两个学生去打探是最好不过了。

肖泽和阿玉点点头，应下了。就算年川不说，她们也会继续调查这件事。

“另外，九班的厉清晖你们知道吗？”年川想起白天查探到的学生档案，开口问道。

话音未落，就听身旁传来一道青涩的男声。

“年老师，你找我吗？”男生尾音上扬，似乎在压抑着某种喜悦。

年川闻声转头。桌边，厉清晖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顶着一头狗啃一样的刘海，转着大眼睛看他，紧抿的唇角带着一丝窃喜。

然而很快，在看清年川和严真紧紧依靠，之间几乎为零的距离，那窃喜便“唰”地原地蒸发了。

“你怎么……”不等年川说完，厉清晖便一抬腿，强行贴着他坐下。

“年老师，我可以坐这儿吗？”

你都坐下了就不用再多问这一句话了吧？！

不过厉清晖的出现，倒是提醒了年川一件事。他算少了一个人——沈雾、姜究客、谢黎烨、严真，还有一个厉清晖。

想到这里，年川意味深长地看了看坐在他身边的两个男人。

【系统，你不会也是吧？】年川打趣道。

系统沉默了几秒，回道：【你想得美。】

闻言，年川突然低头哼笑了一声。他都没说是什么，系统就能有明确指向的回复。

“年老师……？”厉清晖小心翼翼地问道。

刚刚年川笑了一声，嘴角弯起来，眼尾像小尾巴一样勾上去，厉清晖一下子看呆了。

他还以为年川对他的到来也很开心，没想到下一秒，年川的神情一敛，嘴角也抿的平直，好像想到些很可怖的事情。

见年川没反应，他又问了一句。

“啊，没事，你坐吧。”年川微微扬起嘴角，温和地看着厉清晖说道：“我也吃得差不多了，你慢慢吃。”

他有些不太好的猜想，心情也随之变差了。

说完，端着盘子就要起身离开。对面的两个女生早就看气氛不对，先行跑路。

倒是严真一直坐在他旁边一言不发，好整以暇地看着年川和厉清晖两人的神色变化。

看来他的小队友被奇怪的东西看上了呢。

严真眼底转过一丝暧昧不明的情绪，很快也端起盘子准备跟着年川离开。

“年老师，我做错什么了吗？”

刚起身，年川的袖子就被人扯住了。

手臂传来的力量很轻，那人小心翼翼地出手，那点力气不会让他受伤，但也霸道地阻停了年川离去的动作。

他回头，只见厉清晖可怜地撇嘴，一双圆眼润润的，好像闪着泪光，浓眉就这样皱起，每一个毛孔都散发着委屈、不安的焦躁。

攥住他袖口的一双手，纤细修长，还带着些未散的红肿，明明指尖用力到泛青，落在年川身上的力气却轻飘飘的。

年川嘴一张，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这人怎么可以长得这么可怜兮兮的？！

就像被主人在暴雨天抛弃的小狗一样。

年川叹了口气，伸手温柔地拉开对方攥住自己袖口的手，开口道：“没有，你什么都没有做错。”

身旁，严真的嘴角几不可见地下压了几分。

啧。

“那为什么我一来，年老师你就要走？”厉清晖见年川态度软化，顺着杆子就往上爬。说完，还咬着下唇，一脸委屈和紧张。

【系统，你真的确定这游戏，它正经吗？】年川忍不住再问道。

系统沉默，不知道该怎么回复。

理论上是正经的。系统也不知道，为什么在年川这里，游戏会歪斜成这样。

年川无奈地看着厉清晖，他真的看不了别人这样可怜巴巴地撒娇样。

他深吸一口气，刚要开口说话，只听食堂外传来一声刺耳的尖叫：“啊————”

这么回事？年川本想要安慰厉清晖的情绪一扫而空，和身旁的严真对视一眼后，便利落地掰开对方的手，放下餐盘道：“厉同学，你先在这里坐会。我和严老师出去看看发生什么事了。”

还没说完，就和严真一起快步往外走去。

被留在原地的厉清晖，脸上丝毫没有刚刚的可怜样。毫无表情，双眼阴沉沉地盯着两人离去的背影。

严老师？是因为他吗？

没有他的话，年川就会只和我讲话了吗，只和我一起坐了吗？

想到些什么，他微微勾起唇角，眼神仍旧直勾勾地盯着青年渐渐消失的背影。

他可以等。他最会等了。

……

“这里发生事了？”严真大声问道。

两人很快就赶到尖叫来源。在食堂对面的球场边上，一群男女围成一小圈，惊恐地看着不远处被浓雾笼罩的篮球场。

夜间的浓雾已经到了影响出行和视物的程度。学校为了学生和教职工的安全，已经把能开的灯全都开了。

即便如此，也不能驱散那股浓雾。人走在路上，只能看清前面几步路远的东西。

“老，老师，那那那那那，有人人，挂挂挂挂在……”其中一名女生哆哆嗦嗦地指向不远处的球框，结巴地说道。

年川两人顺着她指向的方向看起，均是一愣。

那球框上，卡着个人。

准确来说，是只卡了个人头。

球框好像被大力掰曲了，刚好只能卡住颗头，脖子一瓣瓣断开来，和垂下的篮网挂在一起，藕断丝连，勉强地扯住身体停在半空中。

血迹已经干在校服上。明明是一大片的红印，年川总觉得自己好像看见了血液一滴滴落下的过程。

“啪嗒”、“啪嗒”、“啪嗒”……就这样一滴一滴，落在地上。

往下看，果然是一滩未干的血池。

年川又吞咽了口口水，不自觉抓住了身旁严真的衣摆。

“那，那人好像是七班的……”年川声音颤抖，没把话继续说完。

他下午还见过这个人，那个和大波浪吵架的中年男子，明显是其中一位玩家。

严真没说话，眯着眼仔细盯着男子垂下的身体。

浓雾的存在，让空气都滞涩了些。初春的夜晚，一点风也没有。但是男子的双脚，却好像一直在晃？

半晌，严真压着嗓子，说道：“年川，你有没有发现，那里好像……还挂了一个人？”他伸手指了指男人垂下的脚尖，那后面还跟着模糊的重影。

……什么？

年川表情一滞，机械般地跟着严真的手指看去。

还没等他看清，不远不近的一声“咚”，撞进了在场所有人的心里。

男子的身体掉了下去，只剩下头还卡在框里。

年川脚一软，无力地靠在了严真身上。

他看见严真说的另一个人了。

是和男子吵架的大波浪。

男子身体坠落后，她鲜血淋漓的身体也暴露在众人眼前。

几乎是和男子一模一样。

两人的头被强行卡进球框里，垂下的身体像被某种大力疯狂往下撕扯，直接将头身扯断，只剩下脆弱的软体相连，勉强地牵住沉重的身体。

男子身体比较重，那只剩丝丝缕缕的脖子兜不住，先一步断裂，掉了下来。

“啊！！！！！！”

旁边的几个学生终于反应过来，发出一声又一声尖锐的吼叫，完全丧失了理智，抱头搂抱在一起，不敢再往球场看一眼。

“他、他们，都是……”年川第一次见到玩家死亡的场景，吓得说话都不利索了。

再一次，觉得死亡近在迟尺。

严真垂下眼，自然地用手臂环住年川发抖的身躯。

动作温柔，好像在安慰受惊的恋人。

被他环抱住的年川感受到两人皮肤相贴处，对方源源不断传来的温热，也缓缓冷静下来。

可是，却听严真低声，慢慢地说道：“他们，是互相把对方扯下去的。”

“什么意思？”严真的话很拗口，年川没听懂。

“我刚刚看见，他们两人的腿上都有抓痕。”

“如果我没猜错，他们应该同时陷入了某种幻觉，以为自己在被脚下的鬼怪拉扯，”严真顿了一下，瞅了眼年川的脸色后继续道：“然后只能拼命拉扯头顶垂下的双脚，好让自己能够爬上去……”

严真的表述还是有些奇怪，但是年川却听懂了。

他白着脸，又悄悄往严真身上靠近了些。

听得不能再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