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半个小时牛头不对马嘴的胡乱拉扯之后,阿玛罗尼和海德一左一右坐在沙发上,中间摆着一杯水。
左边的阿玛罗尼双手撑住额头,盯着桌子,试图用目光烧出一个洞。
右边的海德左手撑着脸颊,右手食指曲起,一下一下地敲着扶手。
相持许久,终于还是阿玛罗尼败下阵来,率先开口:
“所以,我们现在怎么办?”
“我怎么知道?”海德脸上的苦恼不比阿玛罗尼少。“我们要解决的问题太多了,得先排队。你打算从哪个开始?”
“呃,好问题。不然先想办法把我给塞回去?这个载体我是越用越卡手,我怕过两天直接自爆了。”
“行。”
海德明显是行动派,拉起阿玛罗尼就往外走。也不怪他做了行动派,在他看来,阿玛罗尼现在实在是要武力没武力,要支援没支援,根本指望不上。
巴克科斯剧团内的构造复杂,回廊和隔层的使用频率极高。建造者大概是出于好心——这栋建筑划分了大块面积做成了排练场所,因此吵闹是不可避免的。通过这些隔断以及整整两层空架层,建筑上半部分的生活区得以获得一个相对安静的环境。
“但是为什么非得用回廊呢?难道他们觉得上班之前走个迷宫是什么很提神醒脑的事情吗?还是说这也是企业文化的一环,不得不品?”
阿玛罗尼一边嘟囔一边拍拍旁边的墙壁,水泥墙体返回的震感让他的手有些酸麻。
“说不定这个东西就是防我们这种客人的,内部员工有自己的路线。像你们现在的小说喜欢写的,用漂亮的装修掩盖见不得人的肮脏勾当,如果有人撞破,不是加入就是死亡。”
“啊,你,你听得见啊。”
碎碎念被听到了挺尴尬的,要不是这里包的都是瓷砖,阿玛罗尼绝对会尴尬的在墙上抓出几道划痕。
海德一时间感受到一股无名的心累,叹了口气,解释道:
“这里只有我们两个,想不听见都难吧。”
在回廊里转了几圈,海德终于停下来,回头问阿玛罗尼:
“所以,你还记得你怎么进来的吗?”
“可是,我是被传送进来的啊。”
海德沉默了。
“你迷路了吗……诶诶诶别走啊,等一下我!”
两个人继续头铁的顺着回廊往前走。海德不说话,阿玛罗尼也不敢随便开口。这种和陌生人独处的环境对他来说太要命了,整个人在气势上就矮了对方一头。
头再铁,不认得路就是不认得路。几分钟的垂死挣扎后,海德再一次停下。他低声骂了一句,转头想要和阿玛罗尼商讨改变策略的事情,迎接他的却只有空空荡荡的回廊。
“……人呢?”
阿玛罗尼早在几个转弯前就已经放弃跟着海德走了,反正两个人都是在迷路,不如分头行动,说不定还能有个人撞到正确的方向上。
走出去几十米了,阿玛罗尼才迟钝的想起来,就算两个人中有人走出了这里的回廊迷宫,彼此之间根本没有联络的方式,又该怎么通知对方并会面呢。
“啊……下次不能腿比脑子快了。”
面前光洁的墙壁无疑是宣判了阿玛罗尼的策略失败。他走上前敲敲墙壁,实心的,不存在暗门。
只能原路返回了。
“……嗨,海德,呃,你在这里等了,多久?”
他一转身就看到一个人站在背后不远处,拼尽全力才没让自己立刻跳起来。
海德也好,爱洛伊丝也好,这群人都喜欢不声不响地出现在别人背后吗?!
“我刚到。”
更离谱了!他怎么穿过这些歪七扭八的路线找过来的?
阿玛罗尼在内心无声尖叫,表面上依然绷的风平浪静,安安静静地跟着海德继续摸索出口。
大概是在……找……吧。
找出口,需要摆出一个蓄力的架势吗?而且,海德面前是一面墙,怎么看都不像是能找到路的样子吧。
“……海德,等一下,你打算拿我的身体干什么?”
话音未落,墙上已经爆起了一阵烟尘。被打碎的水泥、瓷砖,还是其他的什么东西——全都飞出来,某几片在阿玛罗尼的新载体的脸颊上留下了一道明显的切口。
载体上覆盖的人工皮肤可没有自动修复能力,先前因为人工皮肤被烧焦撕除而暴露在外的部位上,还盖着临时包上的纱布。
重点并不是阿玛罗尼的新载体那张可怜的脸终于没能逃过一劫,而是海德——这家伙在绕圈许久之后,忍无可忍地一拳打穿了墙壁。
阿玛罗尼的脑袋里忽然浮现出一句话:
龙的力量,小子。
“你的下巴快张到脱臼了,阿玛罗尼,不托一下吗。”
“等等……就这么简单?”
墙体被打出一个巨大的洞。海德刚才绝对留手了,否则出现的大概会是整面墙都坍塌的情况。
原来他的身体能发挥出这样的力量吗?!
“为什么是这个表情?哦,你没有试过这么做吗?”
“没事我把墙打穿干嘛,我是什么好用的装修队吗?”
海德歪头表示不解。
阿玛罗尼走到旁边,探头,看向那个被打穿的墙洞。
对面是另一条走廊,不过两边的装潢有很明显的差别。墙面上软布包裹,地面铺着深红色的地毯。银色烛台和白蜡烛替代了壁灯的位置,相当复古——但只复古了一点。蜡烛是通电的小灯管,电线正好嵌在软布块之间的缝隙里,远看是看不出来的。
“你是不是打了个大的出来?”
阿玛罗尼的震惊完全压过了他对海德那一丝半点的警惕和害怕。
“不知道。”
海德也没想到这一下能打到这种地方,他原本以为后面还是回廊套娃来着。
“左……右……往哪边?”
以他们所在的位置为中轴,这条走廊是两边完全对称的,仅仅站在原地看分不出它的走向。阿玛罗尼也不打算继续花体力在试路上了,他敲敲面前的墙壁,转头对海德说:
“不然继续穿墙吧?来吧海德,跟这面墙爆了!”
“你是穿墙上瘾了吗?”
虽然嘴上这么说着,但是海德还是去敲了敲周围的墙壁,然后摇摇头,说:
“我感觉不太行了。这边的墙壁后面好像全是水泥,敲出去也没有东西吧。”
“哦豁,那怎么……等等。”
阿玛罗尼的笑容瞬间消失在脸上。鞋跟敲击地砖的声音,对方是从外面那条回廊进来的。声音听起来像女士的高跟鞋,敲击声比较急促,也许是被他们拆墙的动静吸引过来的。
“躲一下还是去和她打个招呼,海德?”
“她看到这面墙会不会先向我们要维修费?”
“……好问题,所以这就是你的撤退路线吗?”
海德的嘴角一抽,差点把自己绊倒。明明都跟着跑起来了,居然还能冒出这种问题?
“你可以不跟着我走啊。”
“哎呀,是我的腿自己在跟着你跑,和我本人没关系啊。”
而就在他们背后不远处,达芙妮一边和阿波罗妮娅打电话一边走上来。
是的,如果阿玛罗尼他们刚才运气再好一点,他们能够发现那扇藏在帘布后的门,再去推开它,就能找到后方的楼梯。从这个楼梯往前,就能直接走出这片层层叠叠的回廊,不远处就是电梯。
“对啊,老板根本没仔细说让我回来干嘛,我回来给他守饮水机吗——啊!!”
电话另一头的阿波罗妮娅被这一声尖叫震的耳朵疼,赶紧把耳机摘出去抢救她的耳膜,连带着提着衣领的手都松开了一点。手下的人察觉到对呼吸道的压迫力度减轻,立刻一拳挥起尝试反抗。
好在阿波罗妮娅也不是吃素的,头一歪躲过一拳,抄起旁边的手枪,枪把狠狠地砸在那个人的脑袋上。脑袋开花的同时,这个倒霉鬼失去了反抗能力,“咚”的一声躺回地上。阿波罗妮娅这才随意在衣服上擦擦手,把耳机塞回去,继续问:
“发生什么了,达芙妮?”
“哈哈,难道我的钱很多吗?为什么我总能碰到这种建筑损坏的报销时刻?”
达芙妮几乎是咬牙切齿地吐字。面前这个巨大的洞不止是开在墙上,还开在了她的钱包上。
“啊?”
电话那头传来几声枪响,达芙妮更是无名火起。如果不是老板今天突然把她叫回来,现在她应该在愉快的埋雷铺线,和阿波罗妮娅一起把那些小老鼠们清理掉,然后喜提她们的假期,去哪里玩都可以。
但是现在她要面对这个不知道被谁打出来的大洞,很有可能最后还要由她掏钱。而她亲爱的阿波罗妮娅则要一个人应付目标。
虽然老板说会派人接替她,虽然以阿波罗妮娅的实力,她是最不需要担心的那个人,但达芙妮还是匆忙的和她道了个别,然后挂断了电话。
进入正经作战再打电话就不礼貌了。
“给我逮到是谁干的,我要把那家伙绑在二十桶炸弹里轰上天!”
要被轰上天的罪魁祸首们根本听不见这句狠话。他们两个沿着全新的路线狂奔,这一次他们获得了幸运女神的眷顾,很快就顺着这条路跳出了回廊迷宫。
时针即将指向数字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