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方寻烬家，她从凌乱的衣柜里翻出两件比平日里小一号的衣服放到床上，然后转身出了房门。

白荒换上方寻烬给自己找出来的作战背心和工装裤，迅速把略长的裤脚挽上来后回到客厅。外面的方寻烬从鞋柜的最里面找出一双落满了灰的短靴递给她。

“能穿吗？”方寻烬看向她。她知道白荒是自己养活自己的，虽然作为觉醒者的酬劳也没多高，但她对战靴的要求或者说是爱好倒不是一般人能比的——就像之前一周内出了四次任务，四次她都有不同的短靴，而且看起来都像新的一样。

白荒系好鞋带，脚尖在地面踢了踢：“差不多。”她一眼就可以看出来这不是方寻烬的鞋，码数不一样，应该是她母亲的，“快走。”

方寻烬家的楼层不高，白荒一边下楼梯，一边把头发束在脑后绑成一个丸子。

距离金笼酒吧不到一百米的巷子里，枪声已经无比清晰，直直穿透潮湿的空气。

白荒穿着比高跟鞋顺脚多了的战靴，走起路来快了不少：“你的枪还在军队。”

方寻烬道：“队长他们回得早，应该在军队，应该会把我的枪带过来。”她相信一支队伍里队员的默契还是有的。

两人躲到一个墙根后，距离交火地点只有不到三十米，但四处弥漫的子弹硝烟和手雷炸开后的烟雾让能见度下降至不到十米

一发子弹打到两人身后的墙壁上，白荒凑近看了一下单孔倾斜的角度，大概确定了开枪的位置：“我先过去，你自己小心。”她是想先解决掉那些会制造出降低能见度情况的人，这样方寻烬拿到狙击枪后就会事半功倍。

白荒钻入烟雾当中，细小的雨珠带来的潮气让雾更加难以消散，顺着枪响的声音和酒吧隐隐约约的的橙色招牌，她总算找到了先锋二小队的几名队员和其他队伍的战士，他们都躲在酒吧外不远的小摊后，在看清敌人后才把头探出掩体开枪。

白荒揉了下眼睛，原本就因为先天原因近视的她在这种环境下连人脸都快分不清了：“娄舒毅呢？”白荒把一个不认识的战士扯过来。

那个战士吓了一跳，差点对着白荒开了一枪，好在他反应过来这是之前全国报道过的那个觉醒者。

看着他一脸疑惑的样子，白荒道：“娄舒毅。‘苍鹰’，那个个子很高的觉醒者。”

听她这么一说，战士马上点头开口：“他应该在更靠近酒吧的位置，但烟散不掉不清楚具体在哪，”又是一梭子弹打在墙壁上，但单孔不均匀，明显不是冲着这里来的，他把头缩回来，“那些人是从酒吧里面出来的，现在我们尽量要把他们控制在里面，等其他增员。”

白荒意识到了事情没那么简单，一群有火力有组织的怎么在人在这个节骨眼上出现在这里：“我们一开始追回的药剂呢？”

“对面就是冲着药剂来的，”士兵道，“但现在就不知道在谁手里了，反正一开始是在那个‘觉醒者’那里。”

“那现在八成不是了。”白荒自言自语道，如果药剂还在娄舒毅那里，他一定不会选择纠缠，但他既然还在，就说明对方得手了，但还没走掉，“谢了。”她对士兵道。

白荒猫着腰顺着各种倒下的路边摊车子缓步向前，没走多远，在酒吧大门斜对面的一个掩体后面，白荒见到了熟悉的身影，同时，飞来的子弹打中了她旁边的掩体，白荒只好缩在后面轻轻喊道：“娄舒毅。”

他给手枪换上一个弹夹后回头看见了白荒一时间竟然说不上是激动还是愧疚。听见枪声停了，白荒立马蹲到娄舒毅所在的掩体后。

“我……”又一阵枪声停下后，娄舒毅刚想把现在面临的最大问题说出来，可半句话都还没说完，直接就被白荒打断了。

“我知道东西在他们那了，”白荒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把他身上那把备用手枪拿在了手里，神不知鬼不觉的动作倒是差点吓到娄舒毅，“知道对面的大概情况吗？”

娄舒毅点点头：“主要火力在酒吧正门，次要火力在上方二楼，东北方人更多，他们应该想从那里突围。他们武器种类应该不算多但弹药很充足，不过现在还没有成功冲出过我们的外围包围圈。”

白荒咂了下嘴：“重点呢？”

娄舒毅马上意识到自己说漏了：“那箱药剂现在应该在正门那个位置，但我估计会在酒吧里面。”

她默默盘算了一下，随后拿出从之前那个战士身边拿的一颗手雷，抬头确认了门牌位置，随后拉开保险栓把它扔了出去。

随着一声巨响，几十米外的方寻烬都不由自主看过去，但因为有雾气和细雨，她什么也没看见，但能确定，那是手雷爆炸的声音，而且是朝圣国军团的常用型号。

此时她终于拿到了自己的枪，她上了不远处一栋紧急征用了的居民楼开放式的楼层平台，把枪身架在镂空的窗台，前方低处的情况根本看不见，但白荒刚才是联通了耳麦的，直到现在才关上，所以方寻烬也知道对面二楼也有火力点。

她闭上一只眼睛，透过瞄准镜，她看到二楼的窗基本都是关上的。

白荒贴着酒吧的墙壁来到里面，娄舒毅在门外四处查看着也准备进来，东北方的枪声并未减小，说明有人在牵制对面，这里一时半会不会有敌人增员。

门口的烟渐渐散去，完全进入酒吧里的白荒发现大厅里竟然空无一人，在发现不对想要离开时，几发从楼梯后飞来的子弹落在白荒脚边，她只好立刻飞身躲到一个靠墙倒下的酒桌后方。

娄舒毅听见枪声刚想进来支援，结果被几发子弹硬生生逼了出去。

与此同时，方寻烬正在端着枪搜寻着二楼的可疑之处，突然，一道冷冷的光芒从一扇虚掩着的窗子后进入方寻烬的眼帘。

按着以往经验，她立刻判断出这是狙击枪的反光。但对方的枪应该放得很稳而且找过角度，不然自己已经对着瞄准镜搜索了这么多圈怎么都没找到？但现在突然有了反光，说明枪身位置在发生变化，正面没有火力，侧面这个位置根本打不到，所以敌方的目标在里面！

虽然方寻烬心里有了一长串结论，但一切都在须臾之间，她飞速扣下扳机，子弹从玻璃上斜着打进，随后，从外面可以看到，彩色的釉面玻璃内部被溅上了鲜红的血液。

白荒蜷缩在桌子后面，原本可以听到的火力源只有三个左右，那颗手雷的位置应该解决了一个，但白荒没想到酒吧内部还有先前没出手的人，至于为什么没出手，大概是他们胜券在握，又或者是特别了解朝圣国士兵的作战方式。二楼原本是有火力点的，但现在没有任何动静，再加上刚才几乎被外面枪声盖过的那一声轻响，应该是方寻烬把二楼的家伙解决掉了。

姑且算里面有五个人，酒吧外侧面的火力点起码有十个人，十五个拿着枪的人怎么可能这么安稳地进入酒吧还不被发现——只能是他们和这里的人早就打通了关系，不出意外是重金收买。

“白荒被堵在酒吧里面了，”娄舒毅半蹲在酒吧的门后墙壁边，雨点打在他的脸上。里面有人专门观察大门的情况，现在也没有遮挡视线的东西，他也进不去了，“请求支援。”他也不清楚大部队支援多久才能到，从附近赶来的人大多都被东北方的敌人缠住了。

“你原地待命，不要硬闯，”乔衡风喊了方寻烬一声，示意她下楼，“我们马上过来。”

酒吧里的几个人之所以没有出去大概是因为他们知道外面肯定还有士兵在守株待兔，不止门口几个人，出去就是自投罗网。

凭借枪声，白荒做了个初步判断，对方大概四人，都是手枪，不排除有没拿出来的步枪，而且几人都在一楼，离自己的位置不远。

其余动静突然停了，白荒侧着耳朵仔细听着，听见了换弹夹的声音，她将面前的一把椅子向后砸了出去，对方看到飞来的椅子下意识开枪，此时白荒拔出手枪，回头对准离自己最近的黑衣男子腿部就是一枪，随后跃出掩体扣住他的脖子，把枪抵在男人太阳穴上。

被子弹打中的男人因为疼痛呻吟着，左腿的裤子被鲜血打湿，他试图挣脱白荒钳住自己脖子的手却发现自己根本掰不动机械臂。这是个相当年轻的面孔，但白荒不在意敌人的年龄。上了走私贩的贼船，即使是个孩子在她这里也只能算是一滩烂肉，更何况这应该是成年人了。

她拖着人小心翼翼地往大门挪去，可对面一个男人突然开枪，子弹打在她身边的地面。她马上意识到对方应该只是临时受同一个人委托的联合关系，谈不上有什么情谊，他们的目的就是完成任务，然后拿钱，其他代价一概不谈。

男人试图搬开她手的力度变小了，喘气的声音都在微微发抖，应该是被打到动脉了，只要他失血过多死了，白荒的处境也就真的危险了。

在拿到箱子，完成任务前，她一定会先选择自保。

乔衡风带着队员穿过烟雾：“白荒，我们马上到。”

白荒听着耳机里的声音，已经想好了对策，乔衡风的声音传来；“你那边情况……”突然，人声被一阵急促的枪声打断，她眼色一沉，知道大事不好。

被扣住脖子的男人左手突然握拳向上挥动，白荒一偏头，躲开这一拳，随后一枪解决了他。队长他们被牵制住了，一时半会来不了，而这个男人命不久矣，甚至还有可能对自己造成威胁，所以白荒也没了非留他不可的理由。

她快速放手，转身跃进身后的吧台里。

白荒侧过头听着声响，压低声音对着耳机道：“进来帮忙。”显然，这是对娄舒毅说的。

可外面的情况也好不到哪去，娄舒毅躲在一堵墙后：“我被人发现了，目前抽不开身。”后面那半句话差点淹没在子弹出膛的声音里。

白荒握紧手枪，在脑海里复盘了一下目前的情况，意识到了一个遗漏的问题。一个刀疤脸腰间有手榴弹，现在自己的这个位置是绝佳的手榴弹投掷地点，之前躲在桌子后面的时候也一样，为什么他不投？

快速思索一番后得出的答案只有一个——

他们想要活的，准确说是活的觉醒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