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寻烬恨自己一时大意，她楼梯下了一半，见高度差不多后单手撑住栏杆跃了下去，落地后顺手把那件黑色的外套往旁边随意一扔——目标确定了，可以开始干活了。

她在旁人疑惑的目光下快步跑上前，只看到男人的同伴提着薄薄的箱子，但男人自己却不知道去哪里了。

她也没多想，冲上前就想拽住他的领子把人留住。想不到男人看都没看，也不知道用什么方法就轻而易举地躲开了她的手。

“这里是揽月楼内先锋二小队队员，”白荒一边下楼一边联系揽月楼外的士兵，但信号却一直不好，“能听到吗？”

没人回答。

白荒对此感到相当无奈，这朝圣国的信号真是厉害。她穿着高跟鞋，也不放便上去帮忙，就在楼梯口看着，伺机而动。

男人躲开方寻烬的手后反过头来挥出一拳，方寻烬感受到迎面而来的疾风，偏头避开。

他看清了方寻烬的脸，这是个女人！

对方一时失神，被方寻烬一脚踢中肩膀，手中箱子落在地上。方寻烬看准机会准备拿箱子，却看到一道黑影从自己脚边划过，她敏捷地跳开，躲开了男人的腿。

不过箱子被男人扫到了一旁，两人都知道，不解决掉对方就不可能离开这里。

周围不少人见到如此大的动静纷纷尖叫避开，胆子大一点的把头露出来偷偷看着。揽月楼中间被划分出一块属于两人的对峙区域。

男人脱掉西装外套狠狠砸在地上，眼神里透出的凶恶无法被轻易遮盖。他看上去根本不怕方寻烬，直直冲过来。

看着男人上半身的动作，方寻烬清楚他想来个一招制敌的抱摔，她摆好防御姿势。可到了有效进攻范围，男人突然抬腿用力一踢，金属碰撞的声音传出。

方寻烬被实实在在地踢到了三米外的桌子上，好在她反应够快把手挡在身前，现在只是右手发麻脱力，伴随着酸痛感，没有其他大伤。

方寻烬双眼微眯，咽了一口唾沫，上一次见识到用这种力度进攻的，还是对战鬼泣子的白荒。

他是觉醒者，方寻烬锁定心中的答案，假肢在右腿。

这下难办了，方寻烬调整呼吸，自己怎么也不可能打过他的。旁边一声轻微的摩擦声使她的大脑高度警觉，有人在动箱子！她的余光看到一个红色的身影飞快上前，她松了口气，有白荒在，不用担心箱子被带走，自己专心对付他就行了。

一开始被怀疑的男人在走私贩中的代号叫做鬣狗，他最擅长的就是鬣狗这样蛮不讲理的捡漏，他在两人的战斗进入白热化时偷偷摸到了桌子底下的箱子。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鬣狗心想。

在他站起来时却被白荒一脚踹飞。

黄雀在这里。

白荒平静地看着倒在一堆椅子中的人。

把训练时的紧身短裤穿在了裙子里是最正确的决定，她心想。

鬣狗胸前留下的高跟鞋印子火辣辣地疼，但始终没有松开抓着箱子的手。

另一边的男人见方寻烬处于劣势，乘胜追击，利用右腿迅猛的攻势逼向她。

方寻烬撑住桌面向后一翻，男人的脚踢在了固定在地面的桌子上，把桌脚翘了起来，上面的杯子砸碎在地。很容易想象，这一击放在人身上，后果不堪设想。

他刚想跨过桌子钳住以退为进的方寻烬，但自己的衣服领子就不知被什么东西拽住，整个人被狠狠向后一拉，狼狈不堪地摔在桌椅之间。

白荒歪了一下头，死死盯着他，把原先遮盖机械臂的披肩甩掉，眼神示意方寻烬去抢那边的箱子，这个人交给我。

方寻烬点头后立刻转身，盯住随时准备逃跑的鬣狗。

她认真起来也不是盖的。

鬣狗放下箱子冲向方寻烬，准备施展一个柔术中的动作，他双手打开，想要死死锁住方寻烬。但她吃过一次这样的亏，是在半年前。那是她少有的被打趴下的情况，她在那之后就把这个柔术动作刻在了心里，怎么也不可能忘记。

她反手卸掉男人左边的肘关节，在他咬牙准备再出手前一个直拳把他的鼻血打了出来。

鬣狗脑袋嗡嗡作响，但迎面而来的是左勾拳，右手直拳，拳拳到肉，还有一个转身飞踢。

一套动作干净利落，把他打到了箱子的反方向。

她的动作特点就是干净，丝毫不拖泥带水，让敌人抓不到破绽。

白荒利用机械臂挡住男人抬起的右腿，清脆的碰撞声迸发，两人分别被震得后退两步。男人借着身后椅子做支点，向前横劈一掌，白荒钳住他的手，拽住他的脖子快速衔接膝顶。

男人别过头躲开，但没避开白荒飞快转化的横踢，情急之下，他只好把手臂放在脑侧才没被打倒在地。

虽然这样，但她也没占到什么便宜，落地时脚踝被鞋子震得生疼。

但一旦在这种地方打起架来，地面的玻璃渣子绝对比血多，所以白荒不可能脱鞋，只能踩着高跟鞋跟他打。

听到方寻烬那边的声音，白荒知道，她占了上风：“方寻烬，拿箱子！”

方寻烬想都没想，直接照做。鬣狗想要扑过来阻止，却被她一脚踢来的椅子砸中脑袋，昏倒在地。

在她拿到箱子的一瞬间，整个揽月楼的灯光全部熄灭，而揽月楼没有窗户，一切都陷入无边的黑暗。

周围的人们在片刻的惊叫后安静下来，一点声音都没有发出来，大概都躲到揽月楼的角落里了，四周剩下的只有恍如隔世的街道喧嚣。

白荒自灯光灭了后就没动了，四周鸦雀无声，她知道，男人没动，也不敢动。

只要谁先动发出了声音，在这黑暗中就会暴露所有破绽。但白荒不害怕黑暗，因为这不像闪光弹带来的失明和刺痛感，纯粹的黑暗是白荒最好的保护。因为双方都看不见，但她却不会惊慌，她更习惯黑暗，更喜欢黑暗。

似乎是感受到男人紧张的气息，白荒轻轻勾起嘴角，既然你想找我的破绽，我就给你一个。

她向后退一步，鞋跟在地面发出声响，男人一个箭步上前掐住她的脖子。

白荒丝毫不害怕，她清楚地计算出男人手肘的位置，两只手一上一下劈来，骨骼发出脆响，男人咬着牙吃痛后退。

她在脑中复刻出揽月楼黑灯前的布局，大概就在男人现在的左手边有一排桌椅。

男人感受到暴风骤雨般的进攻，但因为看不见只能被动防御，在他想要反击时，正在后退的脚被桌子绊住，整个人向后仰去，倒在一片混乱间。

白荒轻手轻脚地从桌子侧面走去，听到男人粗重的喘气声，她确定了位置。

男人刚想站起来，他的左半边脸就感受到了一阵短暂的滚烫感，随即两眼一翻，不省人事。

白荒收回手，他的假肢在腿部，但他手上的力气非常大，正常人的手抗不了白荒的全力一击，但他做到了，白荒估计他的能力和皮糙肉厚或者力量有一定关系。

这时，揽月楼的灯又亮了，人们堂皇地看着地上的玻璃渣子，摔碎的红酒，倒下的桌椅，还有站在中间的方寻烬与白荒。

外面的士兵在看到揽月楼的招牌突然灭掉，就开始向中间靠拢，直到现在破门而入根本没花多久，但里面解决的速度真的太快了吧……

躲起来的人们见到身着朝圣军团斗篷的士兵纷纷走了出来，用有些惊恐的眼神打量着揽月楼里的一片狼藉。

“是她？”白礼服女人看向方寻烬。

方寻烬清点完药剂，把箱子递给士兵，转身时与女人的眼神交汇，然后快速移开，看向白荒。

居然是军人吗……

朝圣士兵把昏迷在地的两个走私贩拷起来，跟着大部队押回总部。

白荒把散乱的白发别在耳后，整理了一下抹胸，感慨这种反人类设计：“谢了。”她这话是对着酒保说的。

在方寻烬刚下楼梯时，白荒没有跟着下去，她看到酒保看着自己，他知道自己和方寻烬是一起的。

白荒在他能看到的角度露出自己的机械臂，变相告诉他自己是觉醒者，她和方寻烬在执行任务。

酒保是退役的朝圣国觉醒者，他刚想跨出吧台去帮忙，就看到远处的觉醒者对着自己摇了摇头。

他停住，看见白荒用手比了个方形，是指箱子，然后她指了指揽月楼中间的水晶灯。

酒保点点头，虽然不知道她在打什么算盘，但她是想在那个士兵拿到箱子后让自己把揽月楼里的电源切断。

任务结束，两人走在朝圣国的街道上。晚上的朝圣国少了白天的聒噪，因为处于无人区边境，作为一个基因研究类型的国家，朝圣国的所有财力都投入到这里面了，那些机械类高科技产品和武器基本都是内地国家投入的。表面上说是国家友谊，但实则是怕朝圣国带着它的研究成果和觉醒者一起被野兽吃干抹净了。

因为国家财力分配不均，朝圣国里面很多房屋都十分老旧，夜晚湿气逼人，再加上此时开始下起了毛毛雨，年久失修的墙壁滴下的水声都听得清清楚楚。

越是在这样的环境里，潮湿与阴冷的暗巷更让方寻烬觉得身边是暖的，因为白荒在她身边。

“又在看，”觉醒者敏锐地捕捉了她的目光，“看什么呢？”

刚才在揽月楼一番恶战也不在话下的强大被白荒收进这幅勾人的外壳，不露一点痕迹。方寻烬垂下眼，嘴硬道：“没看。”

觉醒者轻笑一声，不再搭理她，兀自向前走着。

“涟涟！”一个清脆的女声闯入白荒大脑。

又是这个声音，白荒拽起方寻烬，加快脚步。

“怎么了？”方寻烬一怔，她下意识拉住白荒的手，感觉到一丝不妥后却又不好放开了，只好跟上她的步伐。黑夜里的风划过耳垂，在看向觉醒者时变得滚烫。

白荒走得飞快：“不祥的预感。”

一个瘦弱的身影突然窜到二人身前，让她们被迫停下。方寻烬一脸懵，还真是不祥的预感？

女人看起来四十好几，个子不高但也算不上矮，人偏瘦，眼睛很大，脸上的皱纹倒还不算显眼。

女人满脸不可置信地瞧着白荒，眼睛一下都不眨，其中似乎还有泪水。

女人伸出手，想要捧起白荒的脸颊：“漪涟？涟涟！”

白荒盯着女人退开一步，方寻烬立刻挡在她身前：“不好意思，你认错人了。”但她也奇怪，如果这个女人不是个疯子，那为什么会认错白荒，难道她的女儿也是白化病患者？也是觉醒者？

“怎么会认错？”女人对着方寻烬满眼泪水地道：“她一点都没变。”

“漪涟？”白荒把手放在身侧，疑惑道，“抱歉，你真的认错了，我叫白荒。”

女人看到她右手的机械臂和完好无损地左手，眼泪落了下来，声音突然小了：“她也有白化病，也是觉醒者……”

“还和我长的很像？那真是有缘分。”白荒笑眯眯地道。

“可……”女人抓住白荒的左手，在感知到皮肤细腻的触感后声泪俱下，方寻烬看得都觉得情真意切：“你就是漪涟！”

白荒把她的手扒开，收起笑脸：“如果你的女儿不见了，请你报案，我是朝圣军团的觉醒者白荒。”她把自己的名字咬得很重。

“不是，你怎么把妈妈忘了？”女人摇着头，想推开在白荒面前的方寻烬。

她还没来得及推开女人，一颗浅蓝色的信号弹划过后方漆黑的天空，在最高处四散炸开，冷冽的蓝光散落，将朝圣国的轮廓照得清晰可见。紧接着，枪声划破了原本的平静，街上的人们四散逃离。

方寻烬本想礼貌地解决眼前的事，但见到有了情况，她立即从口袋里拿出朝圣军团的身份证明递到她面前，冷冷地道：“我们是朝圣军团的士兵，如果你妨碍公务，我有权选择逮捕你。”说罢她别开挡在路中间的女人。

女人愣在原地，白荒别过头绕开她快速离开，方寻烬收起证明追上她。

二人的耳机切换成了朝圣军团的总频道，里面传来娄舒毅的声音：“呼叫总部，这里是先锋二小队觉醒者，代号‘苍鹰’，我们在金笼酒吧外遭到了敌人袭击……”他声音停了，随之而来的是一片紧凑的枪声，“目前敌人身份不明，数量不明，请求支援。”

他说完后，在总部的陈澈立刻做出了回应：“金笼酒吧附近的士兵和觉醒者立刻前往支援，有什么情况及时汇报”似乎是猜到了什么，他放平呼吸，“总部附近的士兵回防，守好军团总部和研究大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