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对。
脚下观众疯魔，声浪震天，凌衣倒并未被嘈杂影响，这种场面他毕竟见得很多。
他反而在欢呼声中皱眉。
有超越A级的灵神光临此地，不仅会浮现灵神虚像，六芒星的六角也将全部亮起金光。
但此时的六芒星并无异样，灵神也说过自己能量虚弱且宿主凌衣魂魄尚存，自己没法再帮“宋泥”。为何……
凌衣诧异之际再次抬头看向灵神，虚像却已经消失了大半。剩下一团模糊的色块在空中飞快变换，似乎连引导者都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神色迟疑不安：“这是怎么回事……”
她扭头看向宋泥，但宋泥始终紧盯着色块。
这应该就是灵神在给他抓灵神吧……？
变化速度好快，是在帮他挑选吗？都说了随便抓一个就好……
凌衣的心砰砰直跳，自己请灵时似乎都没这么紧张，当时只是一味祈祷不要让林哥哥失望……
色块终于停了，定格为一条粉红的……小蛇？
凌衣顿感不妙。灵神是各种掌握了超自然力量的物种残留世间的神识，有兽类也有人类，但人类的修炼天赋哪能和兽类相比？故而兽多人少。
然而，兽类除了比人类更易修炼超自然力量，在智谋，交谈，操控力量等其他方面都和人类不是一个档次。所以只有B级以下的灵神是兽多人少，B级以上就很少看到兽类的踪影了。
不过……有就行了。
凌衣劝慰自己，打起精神，用轻快的语气向灵神道谢：【太好了，抓到了，辛苦你了……阿怜？】
好奇怪的名字……听起来不像男孩的名，也确实是一个少女告诉他的。话说回来，他的灵神虚像的确穿着女巫袍，为什么灵神本体却是只小黑猫，精神体也像是男孩……
【阿怜？这是主人给我起的新名字吗？】凌衣疑虑间，灵神却欢呼雀跃道：【谢谢主人~阿怜很开心！会牢牢记住的！】
凌衣困惑皱眉：【这不本来就是你原本的名字吗……】
尚未得到回答，白光亮起。
引导者朝宋恩和微微欠身：“恭喜宋先生，又是圣魂级。”
“怎么可能？！”宋星策最先接受不了，竟指着引导者的鼻子：“肯定是你测错了等级！这个废物怎么可能和我——”
“宋星策！！”
宋恩和怒斥一声，一记眼刀恨不得把宋星策推下去：“这就是你待人接物的礼仪？你妈怎么教你的？！”
眼看父亲额角暴起青筋，宋星策顿时蔫了声，被牵连的宋夫人也在一旁噤若寒蝉，转头也对宋星策低声指责：“阿策，你怎么能怪引导者先生呢？”
凌衣不用思考都知道她的潜台词，怎么能怪外人呢？怪家里这个废物不就好了吗？
他懒得反驳，反正去学校的敲门砖已经拿到了，和宋星策一个等级，也没有丢脸。阿怜抓来这个等级的灵神肯定不容易，待会要怎么犒劳他呢……
倒是少女不太愉快但极其礼貌地微笑道：“夫人，叫我引导者小姐或女士就可以了。”
塔里出名的引导者大多是男的，部分人为了表示尊敬，不管引导者是男是女都会尊称“先生”。有些人无所谓，有些人深以为然，但也有些人会纠正措辞。
“啊……好，好的……我也是为了表达我的尊敬嘛。您不喜欢的话就算了。”宋夫人刚被丈夫指桑骂槐，又被引导者委婉批评，脸彻底烧红，笑容牵强。
她的一双儿女倒着实喜欢她，宋明月立即仰头，抱住妈妈的裙摆低声劝妈妈别伤心，宋星策见状也不再关注宋泥，只看着自己的母亲。
宋恩和仍旧难以相信：“您确定吗？刚刚的虚像只是条蛇吧……兽类也有B级的灵神吗？”
引导者耐心解释：“等级评判并非由我完成，而是依靠万年石，在浩瀚历史中找到神识主人生前的事迹，地位和实力进行综合评定，几乎没有发生过看走眼的先例。虽然圣魂级以后兽类灵神的数量大大减少，但仅白光圣魂级而言，兽类灵神与人类灵神的数量依旧差距不大。恭喜宋先生了，一家三子皆有入校资格。”
“啊，这个不是我的儿子，是我妹妹的。”宋恩和勉强笑了一下：“辛苦您了。”
引导者格式化微笑：“不用客气。您慢走。”
“等一下。”宋初景冷不丁开口：“我还有个问题想请教一下您。”
引导者莞尔：“您是想问为何红月死神的虚像会出现在这里吧？凌部长已经去世，他的灵神是远超评判等级的入神级，无论生前的实力还是死后的神识强度都远超一般灵神，在宿主死后继续游荡世间寻找下一位宿主，也十分正常。”
宋初景笑得戏谑：“他看上了宋泥？”
引导者竟也忍不住笑了：“那倒没有。就我的感受而言他只是过来晃了一下，没有任何留下的想法。强大的神识在宿主死后都会四处闲逛，尤其偏爱去当年找到宿主的地方再次寻找宿主的踪影，此前也发生过很多类似的事。”
宋星策闻言，臭着的脸总算云开月明了：“哥你也太搞笑了，他能有灵神就不错了，还被红月死神看上……你要笑死谁啊？”
宋恩和板着脸：“别说了，回家。”
估计他还是觉得宋星策刚刚无礼的举动很丢脸，不想再听见这蠢儿子开口了。也可能他实在没想到，宋泥还真有去学校的资格。
凌衣也没想到，这老登还有点诚信，没再作妖找各种借口，真让宋泥和宋初景一起登上了前往九层学校的列车。
坐在车内，看着窗外一闪而过的风景，他仍然有点恍惚。
“看一天了，还没看够吗？”宋初景的声音在一片窃窃私语里脱颖而出，轻柔地落在凌衣耳畔。
凌衣不想回头，冷淡道：“我没看风景。”
宋初景笑：“那是看窗上你自己的倒影咯？”
这下凌衣不得不回头了，皱眉看着对方：“你想说什么？”
宋初景笑眼如月，抬手落在凌衣头顶，黑丝皮质手套与发丝摩擦：“对哥哥有点礼貌。”
“哥哥？”凌衣嗤道：“哪个哥哥把五六岁的弟弟往冰洞里踹？”
宋初景微微挑眉：“我从来没这么做过。”
“呵，敢作敢当我还瞧得起你一点。”
凌衣说完，再次利落扭头。
窗外已是淡紫的暮色，景物朦胧，犹如纱幔间的刺绣。灯光星星点点，散落在平原和宋泥的眉眼之间。
凌衣看着平原上的灯光。
宋初景看着宋泥脸上的灯光。
于是凌衣发现了他视线落位和自己不一样。
“你干什么？！”
他受惊一般扭头，戒备地盯着对方。这种被阴暗偷窥的感觉也太悚然了……何况这根本不是宋初景做得出来的事吧？！
“我只是想问你晚饭要吃什么。”
宋初景神态自若，凌衣却愈发感到寒毛倒竖，微微抿紧了唇，再开口：“随便吃什么。你坐窗边来。”
宋初景收回视线，手指漫不经心地拨了拨铃：“吃完再换吧。”
晚饭果然很随便，只有两桶泡面。
这还是凌衣第一次知道理想列车上也有泡面。
理想列车是血蚀的知名产业，他本就极少乘坐，每次上来也都是单独车厢，豪华包间，所有饮食都是服务员过来问他而不是他去点餐，可选择的永远只有各种菜式和茶点，从来没提过泡面这种快餐。
上次吃这种东西还是和林哥慕容潇他们在一起……也是在和这差不多的，很挤的车厢上……也是暮色四合的傍晚……
白雾氤氲，思绪也不知不觉飘远。
凌衣搅起一大叉子泡面，香喷喷的热气散开，与整个车厢的食物气息融为一体。
其实车厢里总共也就十几个人，空间宽绰，凌衣习惯了单人空间才觉得挤。
车上一个人开了食盒，满车飘香，剩下的人就都忍不住。此刻全在埋头大吃，异常安静，电视的声音难得清晰起来。
“在12月5日平安城爆发的D-3尸潮中，血蚀1-2103号基地第一时间向附近居民发出预警，并于随后两小时内以极高的效率彻底清理了……”
实在也没什么好听的。
这是血蚀的列车，在公共车厢基本只会播报血蚀的各种丰功伟绩。对凌衣这个死了的月魑骨干来说，还不如不听。
“十分抱歉，刚刚接到通知，现为大家插入一条月魑付费的突发新闻。”
凌衣刚低头，闻声又僵硬地抬了起来。月魑有什么大事宣布，要付费让血蚀也帮忙推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