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野车行驶的速度越来越慢。
顺着望去，只见卡口位置形成了堵塞，挤了好大一圈人。
车辆通行道路上，前面排了四五辆车。
肖宇宙顺着车窗望过去，只见穿着深黑色制服，领口位置带倒三角袖标的进化种们，围着第一辆车，进进出出，甚至把后备箱都查了个清楚。
开车的西尼亚看向车里的人。
“这次的检查好像格外严格。”
检查速度非常慢，甚至可以说是龟速，肖宇宙甚至看见，那些进化种脱掉了其中一个人的上衣，白手套摸在皮肤上自习检查。
“比安检还严……”说完才意识到几只猫估计都不知道安检是什么。
许密想了想说道：“为了拍卖会准备吧，话说咱们的身份卡还没搞定呢。”
大基地的主要对接人在黑市有留有基因样本，他们这么多人想要进入会场并不容易。
“哎，真是场硬仗要打啊，”进化种叹了口气，“不过，我现在更关心的其实是后排那个。”
几个人的视线不约而同地撇向了后排沉睡的鲛人泠泠。虽然救了她，可几个人对少女的来历一无所知。
“以前是不会查这么细致的，不知道她会不会引起麻烦。”
又有猫议论：“主要是不知道她的来历，如果跟黑市没关系，应该也还好吧？她来的地方距离一处研究所挺近的，就怕她跟研究所有什么关系。”
几个人都有点沉默，就在这个时候，肖九洲开口了。
“许密，抬一下她的胳膊。”
“啊？”许密牵起少女的隔壁，一直被压在身下的折叠着的手肘位置露出来，白皙纤细的胳膊赫然排布了一排细细密密的针眼。
“啊……”肖宇宙身上也有这样的印子。
是抽血留下来的痕迹。
而少女的胳膊上，那些密密麻麻的针孔，被抽血的次数数不胜数。
“怎么会这么样？”肖宇宙的眼睛瞪得圆圆的，“她也被抽血了？”
“抽这个位置的血，还抽这么多，难怪脸色这么白。”
“不过老大，你怎么看出来她是被抽血的？”
以上的问题，肖九洲统统没有回答，他看着前面那些检查的人，舔了下嘴唇，又把视线挪回去：“重点是，谁抽她的血，抽她的血做什么。”
几个人一下子都想到基因片段。
“老大你的意思是说，她可能是从研究所逃出来的？研究所要她的基因片段？”
“不对不对，她就一个退化种，退化种的基因片段有什么用啊？”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要是真的，那一会儿检查到我们可就麻烦了……”
他们车上的情况，只要一查，就会暴露，几个人对视一眼。
“如果跟守卡的人说是她拿着刀威胁我们要上车的话，你们说他们会信……吗？”有进化种提议。
话音刚落，就得到了其他人的一众鄙视。
“你当别人都跟你一样是智障吗？！”“就是就是！”
正在这是，肖宇宙忽然感觉面前的少女动了动：“水……”
声音虚弱切的就像随时要断气一样，一瓶水从前排递到了后面，肖宇宙小心翼翼地给她喂下去，少女这才略微好转。
她看向肖宇宙，肖宇宙发现她一只眼睛已经瞎了。
“泠泠，你……”一时间说不出话，只觉得心脏揪着揪着疼。
“是……你……”泠泠气若游丝，“海……k……疯……”
少女断断续续的说道，肖宇宙根本没听清她说什么，紧接着泠泠开始剧烈地咳嗽，刚才被喂进去的水全部都吐出来了，不仅如此，还有一个球形的东西，也被呕了出来。
“好臭……”猫们嫌弃。
许密捡起来那个球，脸色一下子僵住了。
“老大……”他把球递过去，与此同时，泠泠的脖子一歪，抬着的手软下去，是彻底断了气。
她死了。
死得好快。
明明刚才自己还在努力救他。
肖九洲呆愣愣地，目光笔直。
他甚至没注意到肖九洲拿到那个球时骤变的脸色。
“是研究所的仪器。”肖九洲眉头紧蹙，“不能让人发现她在车上，得想个办法把尸体销毁。”
与此同时——
“老大，他们马上要过来了。”西尼亚说道。
检查的人分两拨，一波先粗略检查，之后另一波拿着仪器的人细查。现在他们正在朝着车辆靠近。
“现在怎么办？”
“仪器，冲卡、西尼亚。”
肖宇宙愣愣地，肖九洲的巴掌拍在了他的屁股上。
“搂住我的脖子。”
又朝许密道：“斗篷给她披上，挡住脸。”
泠泠的尸体被摆成坐姿，她身上残留的温度还没有退去，肖宇宙深黑色的眸子里，写满了茫然。
“好了。”
“把她的鱼尾藏好。”
许密的动作很快，西尼亚也握紧方向盘，蓄势待发。
“都准备好了。”
“现在？”西尼亚问。
许密转过去，视线落在了肖宇宙身上：“一会儿会比较刺激，你的两脚兽……他能受得住？”
“他可以。”肖九洲确定。
他比了个手势：“加速。”
又看向肖宇宙：“宝贝，别怕。”
肖宇宙没说出话，他现在只会机械地反应，他搂紧肖九洲，肖九洲也收紧了手臂，把少年完全护在自己的怀里。
“走了。”
说时急那时快，越野车突然加速，笔直地不受控制地朝着关卡位置冲过去。
“有人冲关！快拦起来！”“拦住拦住！”周围的惊呼声已经响起来了。
西尼亚探出头去大喊：“车失控了，快让开，快让开！”
“靠，肯定是租车处那边又没有做好检查维修，要命了！快让开！”工作人员也在喊。
过了卡口，还有五百米的位置就是黑市，
越野车横冲直撞，笔直地朝着黑市内部的一根柱子上撞去，就在马上要撞击的时候，越野车迅速转向。
后排的另一侧，也就是泠泠尸体的那一边，完全陷入了柱子里，撞得结结实实，少女已经冰冷的身体碎成烂泥，炸开成一朵血花，甚至有碎肉溅出。
“别看。”一只手牢牢地按在了肖宇宙的眼睛上，极度刺激的场景完全被大猫挡住。
视线挡住了，可人类的大脑拥有想象的能力，肖宇宙的脑海完全被血腥的画面所掌控。
半辆车的车身变形，血水和金属混合在一起，赶来的工作人员立刻开始撬开车门。
“救人，快救人！！！”
肖宇宙的耳边响起轰鸣，脑袋被撞到像是要把脑浆都撞出去，可男人的怀抱很结实，肖宇宙被紧紧地护在里面。
结实的臂膀硌得肖宇宙生疼，恍惚间，他似乎听到了许多人的喊叫，还有耳边低沉的喘息。
“别怕，宝贝……宇宙……主人……爸爸……别怕……”
无数种叫法在耳边回荡，震动不知道进行了多久。
工作人员纷纷涌上来，拿出各种工具，变形的车门被打开。肖宇宙被推了出去，紧接着，哗啦一声，车辆瞬间起火。
肖宇宙后头，他蓦然地看着起火的车辆，听着那些遥远又近的声音。
“里面还有一个身体全陷进去，救不出来了！”
“着火了，离开，快都离开！”
黑市上乌泱泱一堆人，听见起火的消息甚至连摊位上的货物都顾不上了，就开始逃跑。
“走。”
肖宇宙的腿完全软了，脑子甚至快要处理不过来面前的场景。
肖九洲一只手架起他的窄腰，工作人员疯狂疏散：“退后退后！！！”
他们的速度很快，着火越野车的周围五米都被清空，救火的工作人员扛着巨大的水枪赶来，然而还没赶到，只听嘭的一声，整辆车爆炸，火光冲天。
“成功了。”西尼亚如释重负。
“嗯。”肖九洲点点头。
许密翻了个白眼：“下回路边的人可不敢乱救了。”
肖宇宙呆呆地看着一切，明明人还站在这里，却感觉周遭的一切全都远去了。
泠泠的死……
还有刚才的刺激。
不远处摊位的下，红英还有两只鸟排排站，鹦鹉的眼睛关切地盯着他，好像在询问他有没有事。
肖宇宙说不出来话，直到旁边的大猫搂上他的肩膀。
“还好？”
肖宇宙张了张嘴：“我……”
他这个时候应该强壮镇定，说出一两句逞强的话，然而他像是被毒哑了一样，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我……”
“可以害怕。”肖九洲在他面前蹲了下来，两条胳膊把他搂在怀里。
温暖的怀抱给肖宇宙带来片刻的安危，然而随着他蹲下的动作，身后的摊位也露了出来。
是食物。
他们身后的肉摊上摆着切成块的肉，看起来是猪肉，但是却明显不同，表皮更薄，脂肪层却明显更厚。
跟基因片段一样，是黑市上重要的货物之一。
肉摊的老板刚跑去看车祸的热闹，这个时候急匆匆地跑回来，肉摊打瞌睡的卖肉郎被他一巴掌拍醒。
“怎、怎么样？死了没？”
“就死了一个，没劲。”
“哦……”卖肉郎性质缺缺地继续瞌睡，却被拽着耳朵拉了起来。
“睡什么睡？！起来干活了！把活都摆上，听见没？这么新鲜的货，在袋子里放久了，就该没人要了！！！”
“……”
编织袋被打开，被迫上工的卖肉郎慢悠悠地从里面拎出了两个圆滚滚的东西，他随便一扔，圆球顺着砧板往前滚落到了地上。
老板的训斥声随后响起：“还想不想干了？！好不容易搞到的货！”
“好好好。”
那个圆滚滚的东西，顺着朝后滚，卖肉郎在后面追，肖宇宙的视线讷讷地跟着那个滚动的球状物，直到他停在距离自己半米远的位置。
那是一个头，薄薄的一层黑色头发。
头……有人死了。
泠泠……
脑海中机械地闪过这个念头，下一秒，肖宇宙看见卖肉郎捧起那个脑袋。
卖肉郎的身高细长，那个脑袋被抬起来的一瞬间，毫无征兆地闯入了肖宇宙的眼眸。
他看清了那张脸的长相，被大猫环抱着的身体开始抽搐。
“死……死了。”
“死什么死？不是早就死了吗？”
“嗯？”
几个进化种顺着肖宇宙手指的方向看去，脸上露出不解的表情。
“靠，这卖的什么？”
“一股子鱼腥味，黑市不是早就有规定不能卖人型货品吗？”
“是规定不能卖人型货品啊，但那是外面的人，你看清楚那摊位上写的什么？研究所的活，他们还管自己人？”
“诶？他怎么吗？”
肖宇宙只感觉一阵眩晕，天旋地转。
那个人头，他如此的熟悉，是城邦里经常欺负他的那只胖头鲛人，而更远处，同样被摆出来的货品，是一起行动五只海马中的一只。
怎么会？泠泠……胖头鱼……海马……
为什么……
“宇宙？”肖宇宙听见大猫的惊呼，他张了张嘴，却根本没发出声音，身体就重重地倒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