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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2章 朝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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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看到邱湫快要跳楼的那一瞬间,严珣的脑中突然就冒出一个想法:是不是跳楼就是对她最好的解脱?

想到这里,他的心里更加痛苦,继续说道:“齐师弟,我希望邱湫自私一点,不要管我们,做她认为对的事情就好了。哪怕……”

严珣停顿了一下,双手握紧了杯子,声音带着一丝颤抖,但顿了一两秒之后,又继续说下去,说出他内心的希望:

“哪怕这个选择我绝对无法承受,但起码能让她得到解脱。”

可他又立即说道:“但是,我却又自私地想乞求她,乞求她好好地活着。”

“她还没有全心全意地为自己活一次,怎么能就这样死去?”

严珣垂着头,眼角的泪滑落到地上,在夜深人静里发出微小的声响,肩膀微微抖动着。

齐朗闻言,心里也很沉重,他拍着他的肩,试图给他带去一丝安慰,默默地陪着他。他的睫毛微微扇动,心思转动,然后轻声说出了自己的猜测:“其实,邱湫的内心,未必想死。”

“什么?”

严珣抬起头,不解地看向他。来到齐朗身后的郁芷闻言,脚步也是一顿。

齐朗眉宇微蹙,思索着继续说出自己的想法:“如果她真的想死,就不会出现在C大,不会从自己和郁芷的寝室里跳下去。”

是啊,她怎么舍得给郁芷留下阴影?

邱湫如果真的想离开这个世界,会找个没有人的地方安静地离开,怎么会在校园里?还一直站在台子那里等着,甚至等到消防员装好了救生气垫?

郁芷上前几步,眼睛里重新闪烁出希望,问齐朗:“你的意思是……她在求救?”

严珣心中同样也很震惊,齐朗的话瞬间给他带来了希望,他的眼眸里再次有了神采。

齐朗转身,点了点头,对郁芷柔声道:“我认为,她并非那么决绝。”

“或许她自己都没有意识到,她对这个世界是有留念的,她的内心,并不像她所以为的那样想死去。”

郁芷再次掉下泪来,与严珣对视一眼,道:“那就好,那就好。”

最起码,他们救了她,并没有违背她的意愿。

严珣也露出了久违的,真心实意的笑容,庆幸地道:“还好她活着,还好她活着,只要活着,一切就可以好起来,一定会好起来的。”

深夜,齐朗躺上床,伸手把郁芷抱在怀里,吻了一下她的额头。

“齐朗,我和邱湫相处的这七年,彼此都很开心。”郁芷抱着他,眼神里浮现出回忆,声音低沉而沙哑。

没等齐朗开口说什么,她又接着说下去:“等她醒过来,叔叔阿姨应该不会那么强硬地让她回归县了吧。”

齐朗摇摇头,道:“你放心,不会了。”

对于这样爱着女儿的父母,没有什么比邱湫的死是更好的威胁。只要他们还爱自己的女儿,在邱湫经历了这样一场生死危机之后,就一定会遵从她的意愿。

郁芷点点头,但仍然很难过,问道:“可是为什么,这样的尊重要邱湫拿命去换呢?”

如果邱湫没有幸运地活下来,那她父母一辈子都会活在痛苦之中。

齐朗沉默,他和她彼此都知道个中缘由,只是,此题难解。

齐朗抬头看着床头上摆着的某样东西。这是一瓶星星,是于静在他们临走的时候送上来的,说这是念念和她加班加点折出来要送给郁芷和邱湫的。

念念希望她们都能像这星星一样,散发出属于自己的光芒。

邱湫的那瓶在严珣那里,而郁芷这瓶则被她放在了床头上。

齐朗看着这瓶星星,星星色彩斑斓,每颗都小巧精致,叠放在一起,像闪耀的星辰,既童真梦幻又充满希望。

黑暗里,他说道:“她一定会好起来的。”

另一边,严珣同样也注视着那瓶星星,手中紧紧地攥着他们初见时邱湫给他的签名,祈祷着她能顺利扛过去……

第二天下午,邱湫终于被转到了普通病房。

她的脸上还戴着呼吸机,医生说邱湫身上的腰椎、骨盆等多处骨折,并且左脚后踝碎裂,要先住几个月院,然后再出院。

出院也不意味着能站立,要通过长时间的康复才能恢复行动能力。

当然,这行动能力自然比不上之前。

而除了身体上的行动不便之外,邱湫的心理也会随之发生巨大的变化,她需要心理医生的介入。

经过这几天的煎熬,邱湫的父母仿佛一下子苍老了十岁,他们满脸恳求地看着医生,泪水止不住地流,急忙说道:“我们请,医生,不管做什么样的医治,我们都全力配合!医生,我们全力配合!”

郁芷三人见此情形,心中同样难过,虽然邱湫能活着已经是一件好事,但她将来要面对的种种仍然十分艰难,她能撑得住吗?

这个“好”,究竟对她是不是“好”?

从医生办公室出来之后,邱湫父母又是一阵撕心裂肺的难过。

到了病房,邱湫已经醒了过来,她还是戴着呼吸机,见到他们来了,眼角滑下一滴泪,掉落在枕头上。

邱湫父母率先去了她的床边,紧紧握着她的手,争先保证道:“小湫,以后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我们再也不会干涉你!”

“你想待在江城就待在江城,大不了我们在江城陪你!”

邱父急忙补充道:“不不不,你不想看到我们,我们就不来,至于归县,你想回就回,不想回就算了。你一定要好好的。”

“你一定要好好地活下去!”

曾经那么想听到的话,就这样一句又一句迫不及待地传入了自己的耳中。

邱湫点了点头,泪水再次溢出来,枕头已经湿了一大片,看向父母的眼眸里全是心疼。

她的内心复杂,有让父母担心的愧疚和抱歉,但那久久未感受过的开心正在迅速地包裹自己的心头。

就算浑身伤重,就算她知道自己连站起来都是问题,但她的心里却持续不断地感觉到了轻松。

这样轻松的感觉对她而言已经十分陌生,但是仍然不受控制且源源不断地向她的心房涌来。

她此刻只觉得自己无比的开心和满足,于是,她的泪水再次落了下来。

接着,她将视线落在了郁芷的身上。邱湫父母让出位置,郁芷走到她的床边,眼中除了心疼之外,还有一丝怨怪,她怎么舍得丢下自己?

郁芷蹲在她的床前,握住她的手,眼眶也是红红的,轻声道:“邱湫,你要是还把我当朋友的话,你就这辈子都要陪着我,我们要一起好好地,在江城生活。”

邱湫终于扯出一个笑,示意郁芷取下呼吸机的面罩,郁芷照做了,她将自己的耳朵凑近邱湫,只听见邱湫说:“郁芷,我得偿所愿了。”

郁芷的眼泪瞬间再次掉了下来,因为她听见邱湫说话的声音是那么的高兴,又是那么的充满希望,她很久都没有见过这样的邱湫了。

她为她感到高兴。郁芷擦了擦泪,点点头,摸了摸她的头,齐朗也在一旁关心地说:“邱湫,一切都会顺利的。”

邱湫感激地点头,然后示意严珣过来。

严珣的表情已经松缓了不少,但脸色仍然十分憔悴,连自己引以为傲的肌肉都消减了不少。

他并没有向她走近,甚至因为不确定邱湫是否愿意继续喜欢他而内心忐忑。

他从背包里拿出一沓厚厚的东西,见邱湫疑惑地向他看来,便解释道:“这是C大两位叫蒲佳佳和柯奕的同学组织同学们给你写的信,我念给你听。”

邱湫点点头。

郁芷和齐朗听到他们的名字,相视一笑,然后听严森开始念信:“邱湫学姐,原来你就是著名的秋秋大神啊!你太了不起了!”

“我曾经在低谷之中,一度想放弃生命,就是看了你的漫画才重新打起精神来面对生活,然后努力考上C大的。”

“我非常感谢你!没到我们竟然有缘上了同一所大学,你可千万不能离开这个世界哦,我们漫画圈正需要你这样能传递正能量的画手呢!”

接着,严森又念起了第二封:

“邱湫学姐,我曾经也经历了很多不好的事情,甚至想了很多种不影响到别人的死法,但可能是因为拖延吧,一天拖一天,就这样苟活下来了。”

“活下来之后,发现这个世界还是很不错,你看我们C大多漂亮啊!樱花快开了,要记得回来赏花!”

“悄悄告诉你,第二食堂的火锅鱼特别好吃!”

……

不知不觉,严珣已经念完了好几封信,里面都是对邱湫的鼓励和善意,法学院还会组织同学来看她,大家都希望她能早日康复。

信中的语句都很温暖,他们没有因为自己得了抑郁症而嫌弃她,远离她,而是关心她,还要来看望她。

在场的人无不内心动容,邱湫再次掉下了眼泪,她觉得自己此刻身处在甜美松软的棉花糖上,轻盈幸福。

她示意严珣过来,严珣靠近她,然后就听见她轻轻地说出了自己无比渴望的那句话:

“严珣,我爱你。”

她的声音仍然气若游丝,但语气十分坚定。

邱湫承认,自己很没有安全感,曾一度以为严珣所欣赏和喜欢的是那个能创造出正能量作品的秋秋,而不是感觉不到任何希望的邱湫。

她试图通过掩藏自己的心意和频繁的肢体接触来让自己飘浮的内心感觉到踏实,可是得到的,却是和严珣一样的冷意。

而此刻,她终于向他表达出了自己的爱意,她庆幸自己活了下来,让自己还有机会说出心意。

邱湫的话让严珣长久以来的不确定终于得到了肯定,他终于绽放出了一个笑容,伴随着刚刚才掉落的泪水,驱散了他脸上连日以来的阴沉。

笑着笑着,他的笑容越来越傻气,邱湫见他这样,不禁也随他笑了出来。

在场的人皆是喜极而泣,此时,病房外的阳光终于倾洒进来,照在了他们的身上,带来了无尽暖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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