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岩卧室的门上,贴着一张白底黑字的打印日历,整整一个月,每一格都被红笔画上了斜线。他说,那是他每天早晨起床后做的第一件事——划掉“今天”,像是用仪式感去缓解思念的焦灼,也让我们见面的那天,一点点逼近。
我注意到,在我来加拿大的那一天,他没有画斜线,而是画了一个圆滚滚的笑脸苹果,还用荧光笔在旁边写了一个“Yay!”的感叹号。那一瞬间,我忽然有些想哭。
那不是孩子气的涂鸦,而是某种用尽力气压抑过的情绪出口。隔着那张薄薄的纸,我仿佛能感受到他日复一日看着日历发呆时的沉默——那种思念,已经不是简单的语言可以承担的情绪。
他站在我身后,气息慢慢贴近,最后停在我颈侧。他没有碰我,只是让自己的呼吸轻轻落在我皮肤上,温热中夹杂着一种令人战栗的专注。
“你知道我每天划日历的时候在想什么吗?”他的声音低而缓,像是从胸腔深处溢出来的一句秘密。
我没有回头,只是轻轻摇了摇头,心跳却开始莫名加快。
“我在想,”他停顿了一下,语气像是一场梦被温柔唤醒,“你什么时候才能站在我身后。”
然后,他的手从我的腰际环过来,稳稳地抱住我。力道不重,却让我整个身体都有种被妥帖安放的感觉。
那一刻,我终于明白,有些等待不是苦苦期盼那么简单,而是一种对未来的坚定押注。他不是等着一个人,而是在等一个“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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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夜里,窗外的月光透过半开的窗帘,悄无声息地洒落进来,落在床单上,像一层薄薄的霜。屋内没有开灯,只有他眼里的光亮,在那一瞬间比月色还要明亮。
我们之间没有太多言语,他只是静静地看着我,眼神沉沉地,像要把过去这十几年没说出口的情绪,一点一点倾注进我身体里。
他的手指落在我脸侧,轻轻描摹着眉眼,像是在确认什么,又像是在用无声的语言说着“你还在,我终于等到了你”。他的气息越来越近,落在我额头、鼻尖,最后是唇角,带着一点迟疑的温柔。
当他终于将我揽入怀里,那种感觉,就像两条漂泊多年的河流,终于在命运设定的某个拐弯处交汇了。我们的呼吸纠缠在一起,像是寻找了很久的频率,终于在这一刻对上了节奏。
他进入我的方式没有急促的欲望,反而像是一场深情的回归。他每一次靠近,都像在说:这是你,也是我,我们终于完整了。
那一夜,没有激情四溢的呐喊,只有彼此肌肤间细微的战栗和颤抖。像是旧梦重温,又像是一场告别多年的重逢。
后来他抱着我,什么也没说,只是轻轻地吻着我的后颈。我的指尖在他背上慢慢划过,像在一寸寸确认,这不是梦,而是现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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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桑岩的公寓里,我们终于拥有了真正意义上的“共同生活”。
清晨的第一缕光透过百叶窗洒进卧室,我总是被一双温柔的眼睛唤醒。睁开眼的瞬间,映入眼帘的不是闹钟,不是天花板,而是桑岩——他侧身撑着头,带着一点坏笑、一点痴迷,静静地看着我。
“我睡觉有什么好看的?”我带着点娇嗔地抱怨,声音里还残留着睡意。
“哪有什么好不好看。”他靠近一点,唇几乎要贴到我耳垂,“你一呼一吸的样子,我都想用心记下来。”
“你看了多久了?”我轻轻皱眉,却掩不住唇角微翘。
“很久。”他回答得不假思索,眼神里带着毫不掩饰的宠溺,“像是看一幅只属于我一个人的画。”
有时候我会半遮半掩地问:“我睡觉的时候是不是嘴巴会微张?是不是有点丑?”
桑岩从不正面回答,只是直接将我拉进怀里,像是要用身体给我一个答案。他把下巴抵在我的肩膀,深深嗅一口我发间的味道,声音低哑:“你不知道,你身上有一种香味,像早晨的阳光,能让我沉沦。”
他的怀抱又暖又紧,像一张无形的网,悄无声息地把我整个心都罩住了。肌肤相贴的温度逐渐升高,那份靠近中藏着难以言说的渴望。
我们都知道,这迟来的幸福来之不易,所以每一个清晨,每一寸肌肤相依的时刻,我们都在用尽全力去珍惜,去回应。
这一刻,我们不再是记忆中的少年少女,而是真实的彼此——带着过往、伤痕与热烈,赤裸相拥,抵达命运为我们预留的位置。
夜晚,我们依偎在沙发里,电视开着,但谁也没认真看。更多的时候,我们是在彼此的呼吸和低语中,慢慢消磨时间。
他一边和我聊他的商业计划,一边时不时抚摸着我的发梢,那种不自觉的亲昵,比任何语言都更动人。我靠在他胸口,指尖在他手背上随意地画着圈。
“如果有一天,你的公司真的上市了,会不会太忙?忙得连陪我喝一杯咖啡的时间都没有?”我忽然问,语气轻描淡写,却藏着一点点认真。
他低头看了我一眼,笑着伸手捏了捏我的鼻尖:“那就聘你当 CEO,让你随时来办公室监督我,顺便撒娇。”
我故作嫌弃地翻了个白眼,眼底却忍不住笑意:“才不要,我要当董事长,让你开会时都得听我安排。”
“遵命,我的董事长。”他话音刚落,便俯下身来,吻住了我。
那个吻没有预兆,却带着一种熟悉的温柔和独占的深情,像是在告诉我:无论他未来拥有多少人和世界,这一刻,他只属于我。
我闭上眼,回应他的亲吻,手不自觉地攀上他的后颈,任由我们彼此沉溺。
这样的日子,安静得像梦,美好得仿佛只要轻轻一碰,就会碎成一地星光。
可也正因为太美好,才让人忍不住害怕——怕梦醒那一刻,身边不再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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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终,我以桑岩“唯一的家人”身份,出现在了他的毕业典礼上。
那是一所坐落在湖边的大学,校园古老、庄严,草坪修剪整齐,教学楼外立面是温润的灰砖石。那天的阳光正好,云层薄而高,像是为这场仪式特意挑选的背景布。
他们学校的MBA项目在加拿大排名第一,所以毕业典礼格外隆重。整个会场布置得盛大而不失典雅,红地毯铺在主楼前的台阶上,讲台上摆着金色穗带的讲稿夹,一排教授身穿礼袍,神情肃穆。长椅上坐满了来自世界各地的家属和亲友,每个人都带着喜悦与骄傲的表情。
我坐在人群中,双手抱在膝上,看着前方的人海缓慢移动,直到终于——他出现了。
桑岩穿着深蓝色的毕业礼袍,头戴四方帽,学位穗垂在一侧。他排在队伍中间,动作自然又略显拘谨。明明只是站在那儿等待,却像是在承接一个时代的交接。
我从未见过他这样的模样。
那一刻,他不再只是我记忆里的少年,不再只是那个会在梦里出现、在邮件里说情话的男人。他是台上的毕业生,是某个遥远国家里某所世界名校的高材生,是一个完成了自己人生阶段性拼图的成年人。
而我,坐在台下,看着他一步步靠近校长,从校长手中接过那一张象征“结束”与“开始”的毕业证书。
我的心里翻涌着复杂的情绪。
那一刻,我第一次那么强烈地意识到:我真的,参与进了他的生活。
不再是旁观者,不再是遗憾的见证者,而是被他带进现实、带进未来的人。
我成了他人生重要时刻中唯一的见证人。
当他转身面向观众,我看见他在人群中第一眼就找到了我,眼里带着那种熟悉又坚定的光。即使隔着人群,我也能感受到他的视线落在我身上时,眼神里藏着的“这是给你的”那种隐秘情绪。
他轻轻地朝我扬了扬眉角,嘴角勾出一个我熟悉的笑。
那一刻,我差点就哭了。
不是感动,不是骄傲——而是一种像终于赶上命运列车的释然:原来,我真的不再是那个站在终点外张望的女孩了。
我在他人生最重要的一天,以家人的名义,坐在这里,看他一步一步,走进他的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