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苒反复告诉自己,镇静镇静,看似很诡异,实则很合理。白随意识不清,化形混乱,这很正常。
白色猫猫头朝她扬了扬,金色眼眸缓慢眨动,似乎在问:为什么不摸摸我?
林苒完全不心动,只觉得他像是埃及神话里某种生物,可是,这是东方玄幻世界啊!顶着强烈违和感,她也朝白随缓慢眨眼,林苒养过猫,这是猫猫示好的意思。
“乖,我不是嫌弃你没毛,你有没有毛都,嗯挺好的。”林苒努力安抚道,缓缓接近他。
她轻轻捋两把他的脑袋,然后把粥捧到他嘴边。
“来,吃点恢复得快。”
白随早已是饥肠辘辘,就着林苒捧着的粥碗咕噜咕噜喝下去,林苒赶紧给他再盛一碗。
连喝三碗后,白随满足地舔舔嘴,似乎想要伸手给自己洗脸,但是手上包裹着厚厚的药膏纱布。他试图挣脱开,被林苒及时拦住。
“乖,别挣扎,伤口会裂开的。”林苒摸着他脑袋,让他安静下来。
白随被抚摸得很舒服,转着脑袋让林苒雨露均沾地rua,眼睛逐渐眯缝,硕大的猫猫头枕在她腿上,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
林苒麻木重复手部动作,心想诚招一位福瑞控*顶替她。下午休息过,晚上仍控制不住犯困,她努力支撑着眼皮,多想事情,让自己头脑清醒。
白随的状况恢复得很好,可能是妖族恢复力强些,等他睡沉些,她就去记录一下他的恢复状况。
看他的毛色,白毛带着一点若隐若现的花色,像是银渐层。银渐层是英国品种吧,这真的是东方玄幻吗?算了,别纠结,毕竟他现在看上去像是古埃及猫神,世界之荒诞,她懒得对抗。
又过了一会,白随的脑袋变回人样,林苒将他轻轻挪开,解放双腿后,她才发现自己指缝里都是毛。
好家伙,你还掉毛。
努力撑着精神熬过夜晚,天蒙蒙亮时,明昭就来交接,她还给林苒带了肉包豆浆。
林苒喝着甜豆浆,简要描述昨晚发生的事,略过一些撸猫膝枕的尴尬细节。
明昭皱着眉头:“我也不知道白随是什么妖,只知道他化形有问题,没法以妖形示人。“
化形有问题,林苒想起那颗突兀的猫猫头,确实问题不小,而且白猫据说是猫咪世界中最丑的,他可能是被族群排斥而自卑,这很合理。
霎时间,林苒就脑补出一部,自幼被排挤,童年有阴影的美强惨反派小传。
林苒吃完早饭就回屋睡觉,白随状况不错,她心里也没那么焦虑,不用安神药也能睡着。
一觉睡醒后,林苒觉得神清气爽,先去厨房切些肉,猫是肉食动物,喝粥不如喝肉汤有营养。和明昭换完班,林苒把肉汤先炖上,不紧不慢地检查白随状况,脉象平稳,面色不再惨白,说明他恢复得很好,只是,他睫毛为何在颤抖呢?林苒凑近看。
白随感觉到气息凑近,胸口紧张如擂鼓。
他记得昨晚发生的一切,只想找个床缝钻下去,他不应该在床上,就应该在床底。
他想不明白,林苒昨晚为什么要朝他眨眼,她懂不懂那是喜欢的意思啊?
她什么意思啊?她到底什么意思啊?
现在一闻到她的味道,白随就紧张得不行,她身上是一股药味混合皂荚清香,很好闻,但是让人克制不住心慌。
退一万步讲,明昭呢?从小相伴长大的情分,为什么明昭不能继续照顾他啊?
“你醒了。”林苒说。
是陈述语气。
白随被抓包的尴尬,只能睁开眼睛。
林苒直视他的眼睛,白随目光躲闪,他的眼睛是琥珀色,不是金色。
看来不是昨晚意识混乱的猫猫。
“你记得昨晚醒来过吗?”
“呃不记得。”白随矢口否认。
林苒点点头,不排除脑震荡的可能性,晚些时候翻翻医书,看看这个世界有没有诊断和治疗的法子。
“你比明焕姑娘先醒,你放心,她伤势比你轻,没有性命之忧。明昭已传讯回天行堂,估计明早能收到回信,你们还有同伴需要救吗?”林苒问道。
白随回忆起血腥的夜晚,他们遭遇埋伏,对方有备而来,下手狠辣果决,他们的反击果断,仍然付出惨痛牺牲换来他和明焕的存活。
他记得,夜间风是锋利的,刀刀剜肉般疼,他裹着腥风血雨在黑暗中奔驰逃脱。
他张口,说不出一个名字,心生苦涩。
“没有其他人。”
林苒觉察到他情绪不对,从他身上的伤便可知,是很痛苦的回忆。她起身,给他留下独处空间。
白随伤感中生出疑惑,这就走了?她不是要看守照顾,寸步不离的吗?怎么才说两句话就走了,是因为他清醒了吗?
恍然间,他想起很久以前,小明昭生病的时候,明夫人寸步不离地守在女儿身边,满脸愁容,熬得眼睛都红了。那时,明昀和明焕,还有小明映都围着明昭床边,祈祷她病快点好起来。他也学着大家伙一起关心明昭,心里涩涩的,只觉得好羡慕好羡慕。
白随掐断思路,可能是身体虚弱,他怎么变得多愁善感,净想这些没意义的旧事。林苒照顾他,是医者心善,没有别的。
他刚阖上眼,林苒就再次推门进来,手中端着一锅热腾腾的肉汤,肉炖得很烂,混合药香扑鼻。
“来,吃点东西。”
昨天白随意识不清,林苒也没拿勺子,直接将粥往他嘴里倒。今日他清醒着,林苒只能礼貌客气些,拿来勺子要喂他。
白随下意识伸手要接。
“别动,手上包扎好的伤口会裂。”
他只能张嘴,任由林苒喂他。
尴尬极了,想起昨晚她也是不让他动手,一边摸他的脑袋,一边说乖,到底把他当成什么了啊。
白随憋闷得说不出话,机械般重复张嘴一口口喝,热乎乎的肉汤流淌下去,心里却越发热鼓鼓的。
喝完汤,林苒收拾好餐具。
“你能睡着吗?多睡一会,有利于恢复。”
“那我睡会。”
林苒坐在一旁,伏案写字。
白随答应要睡却不困,屋子里很安静,只有烛火偶尔发出噼啪声,还有她悉悉索索的写字声。她很认真,不时停笔思索片刻,再落笔,洋洋洒洒写了一长串。
“你在写什么?”白随忍不住问道。
“写账单。林师兄让我整理治疗你所消耗的药材等等,一律列成账单,交给方师姐。”
“账单这么长?”白随瞄见她写了满满三张纸。
“是啊,银线三尺,棉布五尺,各类药材都要记录用量,配药方五副,熬制药膏两种,药汤三种,还有吃食属于药膳,比如刚才的肉汤一锅二两银”
“另外还有我和明昭照顾你,以及方师姐搬运你们进来……都是要结算的。”
林苒声音越说越小,忍不住瞄白随的表情,他们这算不算黑店宰客,隐形消费啊。
确实是天价账单,白随行走在外多年,从没喝过那么贵的肉汤,他忍不住回味,试图让它花得值些。
若说他原本心中存有感动,如今尽数变成冰冷的数字。
“你恢复的很快,原本以为要一个月,如今看来二十天足矣,我和明昭照顾你一天要五两银,好得快能省不少。”林苒安慰道。
白随忍不住笑了,“也不贵,你们医仙谷是有多缺钱啊。”
林苒歪头想了下,解释道:“缺也不缺,医仙谷赚钱不多,开支亦不多。大家伙多赚点就吃好点,少赚一点也不会饿着。”
“去年有一阵子没收入,方师姐进山里猎了野猪野兔回来,日子也挺舒服。”
听着林苒说话,白随目光深沉,她真不设防,这就告诉他谁有武艺在身,原本决定要从她身上攫取情报,如今心生动摇。
“你是伤患,该多休息。”
林苒给他把脉,又摸了下他额头的温度,让白随快些休息。
白随乖乖闭上眼假寐。
林苒到一旁处理药材,细致地削皮,研磨,切须,动作认真轻巧。
他偷偷睁开眼看她,始终没有离开,一直守在他身边。睡意缓慢攀升,他感觉到自己的虚弱,渐渐陷入梦乡。
再次醒来,天色已亮,身边是打哈欠的明昭,不知为何,他有点低落。
“你真的醒了,恢复速度惊人啊,林师兄本来说你要死的,估计能惊掉下巴。”明昭说。
白随神色清明,感受了一下身体状况,虽然不能自由行动,但是没有性命之忧。
“传讯天行堂了吗?”他直问。
“传讯了,他们说已经在排查奸细,另外安排五日后遣人接应。”
明昭是天行堂长大的,处理这种状况十分妥帖。
“明焕呢?我要见她,五日后太晚,应该立刻遣人前来。”白随有些怒气,天行堂里那些老家伙,怕不是贼喊捉贼,拖延时间。
“我来之前问过,她还没醒,估计今天能醒来。”
“再去问,另外传讯回去,加急密信给堂主,让他立刻遣人来。”白随强硬道。
明昭眉头下沉,天行堂堂主是她父亲,已经两年未曾联系,她很不情愿,但现下,她分得清轻重,埋伏刺杀的谋划者极有可能是自己人。
天行堂内部势力早就盘根错节,相互对峙,没有什么比暗箭难防。
“我这就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