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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癔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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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量深褐色的碘伏冲在皮肤上引起强烈的刺激感,魏常盈瑟缩了一下,不自觉地皱起了眉头。

年轻的护士一边用棉球擦拭血污,一边竖起耳朵听门外的动静,她手上的动作又快又准,还时不时偷偷打量起魏常盈的神情。

魏常盈眼观鼻鼻观心,尽量把自己当作一个局外人。事实上,在这段扑所迷离的男女关系中,她也确实是一个被无辜牵连的受害者,怪只怪自己严重低估了张嘉鸣原身的杀伤力,不然人都去轮回了,怎么还能捅出这么大的一个篓子呢?

教导主任语重心长的训话终于停止,张嘉鸣完全不觉得尴尬,悠哉悠哉地走了进来,小臂上的伤口早已不见了踪影。

他瞥了眼魏常盈的手,笑着说:“抓得这么狠,肯定会留疤。幸好家里有药,包有用的。”

护士不知道他说的是不死草,还兴致勃勃地打听是哪个牌子的祛疤膏那么好用,张嘉鸣随口胡掐了几句,很快便把她支出治疗室。

说不好奇那都是假话,魏常盈直截了当地问:“检查结果出来没有?那个女生是真怀了你家的孩子吗?”

张嘉鸣用脚勾来一张木凳坐下,把了解到的信息一箩筐倒了出来:“那个女生是公管学院大二的学生,院里的人都知道她一直在倒追鸣仔,但是鸣仔好像不太喜欢她,别说做十八禁的事情了,连手都没有碰过。

“送她来医院的时候我悄悄替她把过脉,她的脉管很紧,就像按在琴弦之上,气机相当紊乱,完全不符合怀孕的征象。”

“你竟然还会把脉?”魏常盈有些难以置信,“那到底是怎么回事?我总感觉她疯得有点不正常,她会不会像之前那个杀人犯一样被妖怪附身了?”

手腕上那一圈乌紫色提醒着她,正常女孩子不会有那么大的手劲。

张嘉鸣摇摇头,表示不太赞同:“如果是这样倒是简单,问题是我在她身上根本找不到一点施咒或者被附身的痕迹,这一点相当奇怪。”

一阵微凉的风忽然拂过脚踝,消毒水的味道随即淡了一些,房间变得不那么拥挤了,这种变化肉眼观察不了,只能通过身体的本能来感知。

魏常盈突然想到了什么,眼神略过透明的空气,着急地问:“乌嘴和小黄呢?”

她的身边常年跟着两只小妖,据张嘉鸣描述,一只是全身棕黄的乌嘴狗,一只是瘦了吧唧的橘猫,爱好是恶作剧,专挑欺负自己的人下手。

张嘉鸣往门外一指:“刚跑出去了。”

“你怎么不拦着它们!”魏常盈从椅子上跳起,气急败坏地追了过去。

沿途问了几个护士,才知道女孩还没清醒,应家属要求,辅导员已经从把她观察室转到病房里去了。

魏常盈怕乌嘴和小黄捣乱,连电梯都等不及,直接走楼梯跑上了三楼。当她气喘吁吁地出现在病房门口时,正好女孩的手提包无端端掉到了地上。

化妆品、香水等哗啦啦洒满了一地,一支口红自动打开了盖子,像被什么东西叼了起来,直往病床上双目紧闭的女孩脸上戳去。

“大黄乌嘴!住手!”

口红停在了半空,她小跑过去抢了回来,对着空气严厉呵斥道:“你们再这样我就不理你们了!”

带着点看戏成份的低笑声在身后响起,回头便看到张嘉鸣双手抱胸,好整以暇地倚在门边。

“它们在那边。”他为看不见的魏常盈指出正确的方向,“床尾那里。”

魏常盈一时语窒,她抿着唇兀自压住想要扑腾起来的火苗,蹲下身把物品整理回包里。

阴影从头顶上笼罩下来,一只苍白骨感的手横插进来捡起了一个白色的小纸袋。

张嘉鸣把纸袋翻了个面,用那清澈的少年音读出上面的文字:“省中医心理科,安眠药。”

他把药袋装进裤兜,抬头对魏常盈说:“线索不就来了,她是这里的病人。”

到省中医看病的人多了去了,特别是占尽地理优势的高校里的学生,有什么疑难杂症第一时间就往这里跑。

魏常盈不解地问:“是这里的病人有什么问题吗?”

“如果是她一个人那倒是没什么问题,只是……”张嘉鸣顿了顿,故意卖了个关子,“这两周省中医一共接诊了二十多位女学生,各有各的疯法,却没有查出实质性的病变,诊断大体都是癔症一类,都建议到精神科或者心理科就诊了,你说这是不是很巧合?”

护工为病床上的女孩重新梳笼了头发,此时的她安静,柔和,宛如一位睡着的小公主,与先前野兽般撕打吼叫的形象大相径庭。

魏常盈自身难保,既不想多管闲事,也没有这个能力去帮忙任何人,只是看到女孩手腕上那道肉粉色疤痕时,心里多少还是会有点触动的。

她把女孩的手掖回被子里,抬头问张嘉鸣:“那要怎么办?这好歹是你家地头上的事,你想要帮忙吗?”

张嘉鸣懒懒地看了她一眼,笑着纠正:“不是我,是我们,从她抓住你的那一刻起,你就进入到这件事的因果里了。”

妖怪和人一样,总是带有某些根深蒂固的劣根性,比如眼前这只千年蛇妖,由于深刻地体会过他睁睛说瞎话的本领,因此在答应以前,总会不由自主地先去思考是不是又被挖坑跳了。

“汪!”

医院里突然响起了一声清脆的狗吠,紧接着又是猫咪被激怒时发出的“嘶嘶”低吼,人们纷纷驻足朝四周张望,却没有看到任何猫狗的踪迹。

张嘉鸣的黑眸开始血色翻涌,他警惕地眯着眼把魏常盈护在身后:“有杀气。”

“是乌嘴和小黄在叫吗?它们是不是遇到危险了?”

魏常盈推开张嘉鸣就想往门外看,张嘉鸣一把拉住了她的手制止道:“它们只是在发出警示,现在正在回来,不用担心。”

说着双手结印,一股蓝紫色的电流流窜过空气,很快又消失于无形:“我在这里布下了结界,一般妖物是进不来的。等我回来接你,不要到处乱跑。”

不等回应,他便化作一道虚影从窗口追了出去。

医疗仪器机械式的提示音单调循环着,犹如时间在流逝的声音,莫名听得人心神不宁。魏常盈揉了揉眼睛,望向空无一人的走廊,在蓝色脚线和白墙的衔接处,有个不太一样的地方,就像是站在高温下的柏油马路上,总能够看到路面和空气产生了扭曲的纹路。

可是这里是开着中央空调的室内,清爽宜人的温度并不会产生类似的变化,她知道那就是乌嘴和小黄。这几天,她能看到的东西似乎比从前多了一些,尤其是眼部发疼的时候,只要集中精神,甚至能将它们看出一个大致的轮廓。

这意味着她的身体确实正在发生着某种未知变化,但是这种变化究竟是好事还是坏事呢?她摸了摸眼下红色的泪痣,越发觉得自己像是一个生命快要耗尽的老人,一只脚尚在凡尘,另一只脚却踩进了阴间,阳盛阴衰,自然能看到更多不属于现世的虚无。

“嘭”一声闷响拉回了她的思绪,门洞里闪烁起冰裂纹似的电流。犹未反应过来,两团空气突然扭打在一起,接二连三地撞击着门洞,看着力度不小,却都被结界挡在外头。

“乌嘴小黄!你们怎么了?!”魏常盈跑到门边高声喝止道,“别打了!给我停下来!”

两只小家伙打架的情况并不常见,往日里它们对张嘉鸣爱理不理,对魏常盈倒是听话得很,只是这一次却是怎么叫都叫不住,猫狗嘶吼不断,一直从门口打到了走廊的另一头。

眼见就要消失在视线里,魏常盈一咬牙,迈步穿界而去。

电流密密麻麻地在身体里流窜,她手脚发软,控制不住地直打哆嗦。怪异的姿态引起了行人的侧目,她只把全部心神集中在两团扭曲的空气之上,避过人流一直追到了马路对面的中心湖。

“扑通”一声,平静的湖面溅起了好大的水花,不一会儿,两道水痕游弋到岸边,路上凭空出现了两行湿漉漉的动物脚印。

魏常盈坐在一块大石头上喘着粗气,无语地望着脚边的两团小东西,骂也骂不出口,生生被气笑了。

有人踩着一种奇怪的节奏,特意放轻放缓了脚步走了进来,但鞋底与石板接触时发出的低沉有力的回响,在空旷的环境中格外明显。

“姑娘。”

身后传来的是苍老沙哑的声音。

一位身穿灰色西服、手拄木质拐杖的老者站在洋紫荆树旁,他的背微微佝偻着,但仍尽力维持着身姿,让自己看起来更精神挺拔。

他用布满皱纹的手脱下了头顶遮阳用的巴拿马草帽,露出一头打理得一丝不苟的银色短发。深目,高鼻,唇略薄,唇角微微下垂,看起来体面又严肃。

“姑娘。“他托了托金丝眼镜,又重复了一句,然后眯着略显浑浊的眼认真地打量起眼前的女孩:“你知道张氏宗祠怎么走吗?”

“知道的。”魏常盈站起身礼貌地回答,“沿着这条大路走,看到第一条小路就拐进去,步行五分钟就能到。”

老者点点头,重新戴上帽子,理所当然地说:“劳烦你带路了。”

张嘉鸣还没有回来,病房里也不知道会不会有意外发生,魏常盈不想节外生枝,斟酌着拒绝道:“老人家不好意思,我现在没空,要不我给您用手机导航,您只要按着……”

不等人说完,老者就将拐杖用力一拄,仿佛直接敲到了人的心尖上,他古板着一张脸,用不容置疑的口吻命令:“我没有那样的东西,走吧。”

真是一个大家长式的顽固老头。

见小家伙们没有反应,她思考了一瞬,打算速战速决,把人送到祠堂再回到医院里。

老者脚程慢,两人一前一后沉默地走着,足足花了十多分钟才到达目的地。

刚想开口道别,余光乍见庄严肃穆的彩绘门神竟然斜睨着眼望向他俩,魏常盈不清楚它们为什么要在外人面前显灵,愣是被吓个半死,她迅速挡在了老者身前抬手往后一指:“您看那边。”

心意相通的小家伙醒目地往草丛里一滚,弄出特别大的沙沙声,老者果然被吸引了注意力。

只是还来不及解释,又听见正门处传来了动静,两位门神大人今天不知道撞了什么邪,正抬手压在门板之上,合力往内推开大门。

一个头两个大的魏常盈一个箭步冲了过去,等老者再次把目光放回她身上时,她才装作刚把门打开,并不太情愿地做出了一个请进的手势。

老者似乎对这里很熟悉,他反客为主,目标明确地把人领到了最深处的祖寝。

“你是张家的哪位?”

一次生两次熟,魏常盈面不改色回答:“我是财叔家的远房亲戚,娘家那边的,不姓张。请问您是?”

老者没有正面回答,望着荷塘自说自话起来:“我很早就移居国外了,这里的变化太大,费了好一番功夫才顺利来到。年纪大,许多事情就记不清了。”

“最近我的妻子总出现在我的梦里,我觉得,她大概是想我了吧。趁着我还记得,也还能走动,定是要来看看她的。”

原来是张家正儿八经的亲戚,还是来祭奠亡妻的,魏常盈更没有理由赶人离开了。见他腿脚不太方便,她搬来一张干净的椅子,拘谨地说:“您坐。”

老者颔首致谢,随后便不再言语,只一味看着荷塘出神。

魏常盈很是局促,不知道接下来该做些什么,只能傻傻地站在旁边候着,像极了一位被罚站的学生。

天知道这时候她是多么地想念张嘉鸣这个烦人精,他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找过来,把她解救于水深火热之中呢?

就这样煎熬地过了两三分钟,老者终于有了动静。

他提起脚边的黑色塑料袋递给魏常盈,再次下达命令:“我的妻子喜欢睡莲,那里都是荷花,不好。你去池塘里为我栽一株吧。”

荷塘是荷娘子地地盘,魏常盈不敢擅自答应。她早就注意到这个袋子了,本以为是一些祭奠用品,没想到竟是睡莲。

老者见她没有反应,似乎有些气恼,他故技重施,拐杖用力一拄地,直接把袋子提到她的手边:“还不去?拿着。”

魏常盈觉得自己的心脏随着那声响狠狠坠落,身子不由自主地抖了一下。她犹豫地接过袋子,心想等张嘉鸣回来,如果他不同意,大不了再挖出来就好了。

袋子中绝大部分是一些焦黑色的像是干燥土壤粉末的东西,里面埋藏着一颗两头尖、中间圆的深褐色种子。

“要怎么种呢?”

“那是营养土,全都洒下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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