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六，祝希一睡醒就看到贺昶发的消息，说是公司临时有事让他过去一趟，应该十点前能够结束，让她十点后再过来。
祝希回了句好的，赖了一会儿床，被倪雯敲了三次门才起来去工作室拿东西。
推开门就看到了应鹊，她也留校了。
临放假前祝希听班里的女生在座位后面聊天说，应鹊在本市找了份实习，是给一个小有名气的工作室当助理，一天一百块钱。
当着应鹊的面，她们也难掩刻薄，不是说她好卷啊，就是吐槽日薪太低，不值得。
应鹊只能打着哈哈说：“没关系啊，反正我也是想要个实习经历。”
祝希不怎么关注这些，倒是应鹊，在工作室里和她打了几次照面以后，忍不住问：“祝希……你也留校吗？”
“偶尔回来而已。”
“哦，这样啊。”
她们之间一向都是点头之交，很少话题可以聊，眼看着祝希收拾好东西就要走了，应鹊试探性地问：“祝希，你年后那几天有空吗？”
“怎么了？”
“我实习的那个地方缺人，我过几天就要回家过年了，开学才回来，所以他们想让我帮忙问问我的同学。”
说完以后应鹊真想咬掉自己的舌头，祝希会缺那一百块钱吗？
祝希直接回绝了：“不好意思啊，我没空。”
“没事没事……我就是随便问问。”
应鹊看着她收拾那些成衣，同样是设计师，她知道这么多款式不是一两天就能赶出来的。
她突然想起已经公示的期末成绩，还有不久前还满天乱飞的绯闻。她去办公室交班里的综测表，都能听到专业老师对祝希这次的设计赞口不绝。
她的手指抠了抠桌底，下面立起来的木屑扎入了她的指甲缝，应鹊被刺得一激灵，最想问的问题脱口而出：“你最近在忙什么呢？”
“没忙什么。”
如果是别人说这种话，应鹊会觉得是在撒谎，是想偷偷内卷。但是这是祝希……她根本不需要卷，也根本不在乎别人怎么说。
偷偷努力这种事情只有起点低，且内心自卑的人才会做。
祝希见她表情暗淡，猜测她可能是工作上不太顺心，或者是对之前那些长舌妇的话挂怀，她难得生出一点恻隐，安慰道：“其实我觉得你留下来实习挺好的，就算挣不到钱也没关系，我们才大二，最宝贵的是经验。”
罕见地听到她一下子说这么多话，应鹊愣了愣，猛地点了下头：“嗯！”
祝希没想到她反应这么大，有点尴尬，拿齐了东西就走了。
到贺昶家楼下的时候刚好碰到他，祝希招呼都还没打完，他就已经伸手过来帮她搬箱子了。
“怎么不打车？”
“不是很远。”
祝希不好意思说她爸妈停了她的卡，想逼她快点回家。
贺昶没追问，刷脸进小区。
祝希跟在他后面，突然发现他今天还是穿的西装。
他实习的公司貌似是上市企业，所以很讲究仪容仪表。偶尔在暮色碰到他，他几乎都是西装革履的。但是那里灯光太暗，又太多人打岔，是以祝希直至今日，才有机会好好端详穿正装的他。
贺昶的皮囊即便是放在美男荟萃的模特里也是顶级的，这一点祝希深有体会。
但是穿别的衣服，包括她设计的衣服，和穿正装都有着很大的不同。
因为正装是成男的标配，而成男的魅力在于成熟与温润。
二十出头的男人，显然多数介于少年和成男之间。就算外表被雄性激素催生出年龄感，气质却没办法骗人。
所以穿归穿，能不能穿出韵味，就要看人了。
从小区门口到大堂再到电梯，祝希都有意识地保持在贺昶身后的一步距离外，在进门以后，她又刻意绕到前面去看他。
其实答案早就昭然若揭了。
但凡差点意思，祝希都不会再多看一眼。
贺昶给她倒了杯水，倒到一半发现是冷的，于是重新接水去烧。
他脱下了外套，里面只剩件衬衫。
越是单薄、贴身的衣物，就越是讲究质地和版型，这一点没有人比祝希更专业了。虽然她对专业课没兴趣，但是却很热衷于打扮自己，所有的时尚品牌、当季新款在她这里都烂熟于心。她甚至能够在脑子里列出好几个符合他身上这件衬衫款式的品牌，而这些牌子的共同特点就是贵。
贵有贵的好处，能将草包裹成太子，更遑论贺昶这个人本身就充满高级感。
他背对着自己，单手倚在冰箱门边等水开。
一侧的腰身因为这个姿势而被收束，显现出精瘦的腰围。另一侧叠出来的褶皱毫无累赘感地汇聚在皮带上方，而下面就是被西装裤紧裹着的窄臀和长腿。
祝希觉得自己不能再看了，再看就控制不住想象了。
但是人都是视觉动物，她怎么例外？
她的目光太炙热，贺昶不是没有感觉到。
他一开始还在猜测是不是他衣服上沾了什么东西，但是在察觉到她持久的视线以后，他突然明白了什么。
于是故意将站姿摆得妖娆，凸出自己的腰臀。
并不是只有男人会在意女人的曲线，女人也会为男人的身段倾倒。
贺昶深谙此理，悄悄抬手，解开了领口的两颗扣子。
水开了，他端着水壶转过来，问祝希想喝点什么。
“红茶可以吗？”
当然可以，祝希点头。
他泡茶的时候把腰身放得很低，低得祝希的目光不用钻就能闯进他的领口。
贺昶感受到祝希扭头了。
她不再看他，而是弯腰在箱子里找东西。
为什么？
她看够了吗？还是对他的身材失望了？
贺昶垂睫，往下看了一眼，衬衫的布料贴在胸肌上。
啊，他穿了内衬。
下次不穿了。
贺昶非常可惜地端着茶杯走向祝希，而她正好从一堆服饰里面翻出一个领带夹。
“送给你。”她说，“之前过生日的时候给我爸买的，但是吵架了没送出去。你不嫌弃的话就收下吧。”
“为什么送我领带夹？”
她实话实说：“因为觉得你很适合穿西装。”
哦，原来还是满意的。
贺昶微笑着说谢谢。
喝过热茶，他们就开始试衣服了。
祝希这次做的是春夏款，以轻薄、简练为主，用的布料几乎都很轻盈，有的部分甚至到了剔透的地步。
画图时毫无反应，甚至在缝纫的过程中都还觉得稀疏平常，但是现在让模特试穿，祝希倒觉得不好意思了。
只见贺昶的指尖抵着那砂质的布料轻轻一戳，透过纹路能够完全看清手指的形状，那么上身有多透明，都不需要猜了。
“……”
祝希硬着头皮，让他去试。
贺昶很顺从，呈现出来的效果也很符合祝希的理想，但是要改的地方也有很多。
祝希让他站着别动，她随身携带的钢笔挑开了他手臂旁边的结，贺昶听见她自言自语地在本子上记录：“左臂的双重设计显得过于累赘，只保留一边会比较简洁……”
她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贺昶沉浸在被她观赏、把玩的愉悦里。
她的笔尖很凉，在开着暖气的二月份也依旧难逃冷意，但这刺骨的冰冷却深深地刺激着贺昶的感官，每一次游走对他来说都是奖励。
他不禁联想，祝希的指尖是不是也是这样的凉？
不，她刚刚捧过温暖的茶杯，想必热意未消。
但是那样也很好，甚至更好，因为那是她的体温。
贺昶想，如果此刻祝希放下笔，或许会被他的肌肤灼伤。
因为他快要融化了。
今天是一个没有任何温度的艳阳天。
因为是寒假，所以室内篮球馆几近爆满，已经到了要预约的地步。冯轲作为熟客，老板自然是给他留了场地的。
只见只穿了一件长袖，下半身搭配短裤和限量版球鞋的男人在一众身影里运球防守，捉住了某个瞬间，纵身一跃投出完美的三分，瞬间引发旁观女生的尖叫。
比赛结束了。
队友搭着他的肩膀往前走，眼睛却向后瞥，笑得贼眉鼠眼，“来了来了，又来找你了。”
冯轲假装没听见，弯腰刚拿起一瓶矿泉水，视线里就出现了一瓶拧开的水。
他抬头，女孩子可爱中带点羞怯的面容出现在视线里，不远处还跟着三两个给她加油助威的亲友团，一直怂恿她：“快说！勇敢点！”
这样的情景其实已经很少出现，上一次好像还是在高中。
南姿鼓起勇气，却在和他四目相对时垂下眼：“冯轲，这个……给你。”
冯轲的喉结滚了滚，正犹豫，手臂就被队友撞了撞。
那么多人看着，而且这不是她第一次来了，直接拒绝会让女孩子尴尬。
冯轲只能收下：“谢谢啊。”
“不客气。”南姿问，“你明天还会来打吗？”
她是这家俱乐部老板的侄女。
冯轲说不确定。
她流露出一点失落，又很快收敛，“那你来的话可不可以在微信上和我说？我最近在备考教资，不一定每天都有时间。”
冯轲想说你没空就别来了，但是话到嘴边又觉得太不近人情。
“再说吧。”
南姿走了。
休息室里却还流传着他们的绯闻。
冯轲听得有些心烦，也有些不明白。
他之前明明已经在朋友圈暗示过自己身边有人了，为什么球友和那些女生还这么热衷于撮合他们两。
和他关系稍微好一点的人告诉他：“你也会说是暗示了，谁知道你到底有没有女朋友？有机会当然不能放过了。”
可是他和祝希还没有确认关系，冯轲不可能未经她同意就在朋友圈官宣。
“你们都暧昧这么久了，还没在一起，那别怪后来者居上啊。”
比起高冷的祝希，大家显然更加喜欢经常来送成箱饮料、嘘寒问暖的南姿。
“不是我说祝希坏话，我用旁观者的角度看，我真的觉得南姿更适合你。”
吃人嘴软拿人手短的队友开始当僚机，同为男人，他很清楚兄弟的印象会直接影响一段爱情。
冯轲有些生气：“你别说了，不就是几瓶水吗，就把你收买了？”
但是就算不理会南姿，他和祝希的关系确实也僵持太久了。
不再进一步的话，就只能退回原点了。
祝希约了他今晚一起吃饭。
不过是在暮色。
冯轲先到的，眼看着她和贺昶一起进来，皱了皱眉。
“你们怎么一起来了？”
祝希很坦然：“找他帮了个忙。”
冯轲猜：“又是试衣服？”
“嗯。”
寒假放到现在，马上就要过年了，他和祝希虽然离得近，但是却没有见过几次面。就算碰上了，也多是朋友聚会，没有单独相处的时间。
次数多了，冯轲开始觉得自己对于祝希来说已经没那么特别了。
又因为南姿的出现，他变得有些急躁了。
他觉得祝希不珍惜他。
他想起这几天他每次主动找祝希，祝希都说自己在忙。
忙的就是那些衣服。
当初模特的事情，冯轲虽然自认倒霉，但是心里其实还是有些不服气。
如果祝希坚定是他，就不会把机会给其他人。
所以他嘴上认错，私底下还是觉得自己占一点理。
现在又看着贺昶和祝希越走越近，就算两个人都很坦荡清白，他也还是觉得不爽——这机会原本是他唾手可得的，他只是在一点小事上没做好，祝希就不给他了。
天知道他看着校报封面上郎才女貌的一对璧人，还有社媒上铺天盖地的讨论，心里是什么滋味。
情绪越积越多，冯轲忍不住想要发泄出来。
今天店休，天气又冷，于是买了食材在室内打火锅。见人齐了，晓梦去把门外写着营业中的牌子翻了过来，把门关紧，风雪都锁在外面，只有袅袅升起的香气和笑声盘旋在这个小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