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有多想不开。
景拟强调:“这边下的是暴雨,不是流星雨。”
周雾野说:“我知道。”
景拟不解:“那你还来?”
周雾野张嘴就来:“我想体验一下被淋成落汤鸡的感觉。”
景拟无语:“不是。那你只要回到家里浴室,站到花洒底下,就能体验到这种感觉。”
“我想淋苑村的雨。”
这是在发癫?
“周雾野。”景拟做最后的劝导:“你是得了什么文艺病吗?”
周雾野远离欢乐的人群,独自站在黑暗的空间,但却不觉得孤独。
“可能是的,淋雨才能清醒点。”
良言难劝该死鬼。
景拟放弃:“那随便你吧。”
在景拟挂断电话之前,周雾野说了句:“明天见。”
景拟挂掉电话,站在原地愣了一会儿,对周雾野突如其来的到访意愿感到意外。
按照她的认知,目前还无法理解有钱人的脑回路。难道有钱有时间,想要冒险的心思就会蠢蠢欲动。
难怪她当不成富豪。
景拟最大的愿望就是睡到自然醒。
在这鸟不拉屎的偏僻村野,狂风暴雨摧残下,景拟居然实现了睡觉自由。
第二天睁眼的时候,卧室内只剩下她一人。
景拟坐起来,仔细听窗外的雨声已经停了。说好要去看路的,她打开手机一看,已经快十点了。
窗外传来孩子们的嬉笑声,隔的很远。
景拟穿好外套,打开门。
雨停了,天空一碧如洗,蓝得发亮。
她远远看见学生在操场上追逐打闹,欢声笑语隐约传来,整个世界一片欢声笑语。
“景拟,你醒了。”詹萍沿着走廊过来,臂弯挂着竹篮,装有一捆一捆的笋子。
她献宝一样举起:“看我挖的冬笋。”
“这么多!”裹着泥巴的竹笋个头大,装满了篮子。
“去学校后面的竹林挖的,”詹萍抬手指着宿舍后面。
景拟回头,高大的竹子挺拔,被风吹过时,树叶发出沙沙声音。
“萍姐,我待会儿去看看路况,如果能走的话,我们今天就过去。”
詹萍点头,但是她没有抱什么希望。“好,之前和我对接的村干部说,来的路上好长一截都因为山体滑坡堆满了黄泥巴,你和肖潼注意安全。”
肖潼是和他们一起来的男同事。
景拟发消息给他的时候,他在办公室和老师聊天,俨然一副已经混熟的模样。
喊他出发的时候,他依依不舍地和老师们还在闲聊。
黄泥巴路一片泥泞,两人借了学校的雨靴才能在这条路上毫无负担地前行。
肖潼还沉浸在刚才轻松的氛围中,问道:“景拟,你看我有没有当老师的潜质?”
景拟点头:“有。”
肖潼惊喜:“真的吗?我都想辞职去当老师了。”
“真的啊!”景拟好心:“我可以帮你问问我之前报名的驾校还缺不缺老师。”
肖潼跺脚:“景拟!”
景拟笑着躲开,“实在不行也可以下海。”
肖潼倒吸一口凉气:“景拟,我能不能当老师不知道,但是你绝对当不了,这妥妥的误人纸弟啊。”
“肖医生,”景拟说实话,“我觉得你可以把平翘舌音练好再去当老师哈哈。”
肖潼老脸一红:“我们宜江人讲话不分什么平翘舌音、卷舌音的。我已经很努力不让自己被人听出户籍所在地了。”
“没事,”景拟安慰:“相比之前,你已经进步很多了,刚来的时候你老说自己是鹅科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兽医呢。”
肖潼挠头,回忆道:“我还记得当时有个病人鱼刺卡喉咙了,我和护士说,吃到鱼翅了,她回了一句,贵吗?”
景拟尽管听过一遍这个笑话,但还是忍不住笑开。
两人走了差不多二十分钟,到了村民说的山地滑坡路段,情况比想象的要严重。
整个路面都被阻挡住,没有容人们通过的空间。
肖潼惊呆:“就算从现在开始抢修清理,估计也要等个三四天。”
景拟心态乐观:“你可以在这学校体验当老师了。”
肖潼拒绝:“我只说说说而已,趁着这个时间,我要补交。”
景拟赞同:“我也是。”
两人的观点达成一致,探路任务完成 ,擅自给自己定了假期,心情还可以。
肖潼感慨:“千里迢迢来义诊,结果还要等别人来救我们。”
景拟建议:“到时候可以给修路的工程队组织个义诊活动。”
肖潼惋惜:“可惜不会推拿,不然高低也给他们整一套。”
两人回到学校和詹萍说了看到的道路情况。
詹萍想了片刻,说道:“那今晚就把笋子炒了吧。”
于是,晚餐的时候,大家喜提一盘冬笋炒炒冬笋。
学校五点钟开饭,天色还未黑。
肖潼和学生们打起了篮球,仗着身高优势进了好几个球,非常得瑟。
景拟和詹萍坐在操场边的长椅上。
难得的悠闲时刻。
不知道什么原因,今天山里信号不好,发个信息都困难。所幸学校有部卫星电话还能和外界联系。
天边的粉紫色的云霞格外梦幻,仿佛置身于世外桃源。
景拟望着这不真实的场景发呆,意识放空。
突然听到耳边传来詹萍不确定的询问声,“那是直升机吗?”
景拟回神,在空旷的高空的搜寻,小小的黑点在慢慢靠近,依稀能分辨出外形。
“是直升机。”
詹萍猜测:“是不是昨天天气异常得很,要飞去观测山体情况的啊。”
这山村里,一座大山连着一座大山。
景拟点头:“应该是的。”
直升机高度慢慢降低。
她们甚至感受到螺旋桨卷起的风。
“这是不是有点太近了。”詹萍大声说。
学生们都被这巨大的机器吸引,肖潼也跑了过来,“这是来救我们的吗?”
“应该不是吧。”景拟回答。他们在学校很安全,不值得动用无人机来救援。
果然,直升机悬停在楼房顶层约五六米距离,开始投放物资。
学生们欢呼雀跃。
“是来送东西的,”肖潼说,“能不能把我们带走啊?”
景拟仰着头,看见一个身影出现在机舱口。
一条救援吊索被放下,垂落到地面上。
直到那人半个身子探出舱门,景拟才敢相信是周雾野。
他一身冲锋衣,攀着绳索速降的姿势矫健利落,眨眼间就稳稳踩在地面。
他的眼神锐利,很快就锁定到了景拟站立的方向,他右手五指并拢,朝内挥动,是示意她过来的手势。
肖潼:“那个帅哥是在叫我们过去吗?”
景拟反应过来,对詹萍和肖潼说:“走,可以回去了。”
三人朝楼顶跑去。
紊乱的气流,周雾野定在原地,战术护目镜架在高挺的鼻梁上,露出好看的下半张脸。
“你怎么来了?”景拟喘气,她有很多疑问,她知道他想来苑村玩,但没想到会来学校,还是以这样的方式。
“好拉风。”肖潼听到景拟说话,“你们认识?”
周雾野走近,朝詹萍和肖潼点头,算是打了个招呼。
转而回答景拟的问题:“来带你回去。”
他摘下自己的护目镜,动作温柔地给景拟戴上。景拟呆呆地配合他给自己穿上救生衣,牵到直升机正下方,绑好安全绳索。
“别怕。”周雾野凑近。
景拟的心里十分镇定,她完全感受不到害怕情绪。
脚底距离慢慢升高,景拟对这一切才有实感。她闭上眼睛,周雾野护在她身后的手圈紧了一些,让她更加踏实。
景拟坐在座椅上,周雾野蹲下身,帮她摘下护目镜。
两人的视线对上。
景拟眨眼,乱飞的发丝飘进眼睛。周雾野小心翼翼地伸手拂掉。
“谢谢。”景拟想要躲开视线。
周雾野看出她的不自在,嘴角牵起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不客气。”
说完起身去了机舱口,带另外两个人上来。
肖潼开启自来熟模式:“兄弟,你是救援队的吗?”
周雾野摘下手套,“不是。”
肖潼没错过景拟和他的互动,八卦道:“你是因为我们家景医生来的吗?”
周雾野的回答简捷了当:“对。”
肖潼意味深长的“哦”了一声,“你和景拟什么关系啊?没听她说过有男朋友啊。”
景拟抿唇,别人问你,你看我干什么?
周雾野偏偏像是没看懂景拟的暗示一样。
肖潼的目光在两人中间流转,一会儿看看景拟,一会儿看看周雾野。
景拟只好接话:“我们是高中同学。”
肖潼已经自动脑补:“你们早恋啊?”
周雾野轻笑。
景拟断然否认:“我们没有早恋。”
“那是大学谈的?”
景拟:“……”
她有点尴尬:“我们没谈过恋爱。”
肖潼看这两人的状态,感觉不对劲,不可能是同学这么简单,肯定有秘密。既然当事人不想说,他也没继续刨根问底。
飞机降落在了县城的酒店天台,酒店经理带他们去了客房。
景拟拿到房卡,站在房间门口,看了一眼时间,从学校到这里不过二十分钟。
她转头。
周雾野的房间就在她隔壁,此时他也站在房间门口。
“周雾野。”
“怎么了?”
景拟欲言又止,最后摇了摇头,“晚安。”
说完便进了房间,关门。
景拟靠在门上,缓缓蹲下身,心如鼓擂。
吊桥效应吗?
危险的环境造就了错觉。
等情绪平静后,景拟躺下休息。床头柜正在充电的手机发出消息提示声。
她翻滚一圈,解锁手机,
周雾野:【睡了没?】
景拟怔愣地盯着这三个字看了一会儿,回道:【没有啊。】
周雾野:【哦。】
周雾野:【开门。】
景拟拔掉充电线,握住手机跑到门口,把门打开。
周雾野还是那一身黑色冲锋衣,右手小指勾着个塑料袋。
见她出来,递到她面前。
景拟好奇:“这是什么?”
“润唇膏。”周雾野解释:“上飞机的时候,你的嘴唇被自己咬破了。”
景拟手指立即摸了摸嘴唇,确实摸到小小的破皮处,应该是当时无意识的行为。
“恐高吗?”周雾野问。
景拟结果袋子,点头又摇头。
“我今天没有觉得害怕,可能是以前的身体记忆。”
她极度恐高。
所以小时候从来不参与玩伴们爬树翻墙之类的游戏,去游乐园能玩的游戏也屈指可数。
长大之后,这种恐惧几乎从来没被提及过,因为没有需要她害怕的场合。
而今天经历了一次,好像和以前的心理不同。
景拟真挚道谢:“谢谢你,这个,”她晃了晃袋子,补充:“还有,去接我们。”
周雾野似乎觉得这不算什么事,“说了今天见,我肯定不会食言。你好好休息。”
“嗯。”景拟现在觉得那个时候究竟是刺激感还是别的什么感情都不重要了,“那就,明天见。”
“明天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