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陌珩缓缓松开了掐在楚杉辞脖子的手,楚杉辞雪白的脖子一道红痕触目惊心。她推开萧陌珩,一把夺过玉佩,逃也似地跑到了门边,欲推门而出。
楚杉辞推了推门,一下比一下更重,却无论如何也打不开。门从外面反锁了!
楚杉辞额上起了层薄汗,身躯微微颤抖,瞳孔紧缩。她回过身,萧陌珩正静静站立,嘴角含笑,明明是温雅君子的模样,却莫名让人脊背生寒。
“如今景春公主和七皇子都候在萧府后门外,萧大人可要想好后果。”楚杉辞如今嘴唇因害怕而颤抖着,双手也紧抱着自己,但是仍然强作镇定地开口。
“永宁公主,我自然可以让人把门打开。只是我想知道,公主这一走还会回来吗?”萧陌珩负手站立,温润的声线却暗藏着杀机。
楚杉辞身子一颤,目光中尽是惊恐:“萧陌珩,我理解你之前的遭遇,但是我既与你无冤无仇,你为何要如此纠缠不休?我们放过彼此不好吗?”
“永宁公主,会还是不会?”萧陌珩盯着她,唇边的笑容依旧玩味,不过漆黑的双眸中,却在一瞬间透出了某种警告。
楚杉辞知他吃软不吃硬,此刻却决绝地不肯低头。有些事,明知不可为,却要为之。
“不会。”楚杉辞坚决答道。
“好,公主殿下,别后悔。开门,放她走。”萧陌珩冷声吩咐道,而后背过身去,不再看她。
楚杉辞提起裙摆跑了出去,一路跌跌撞撞,突然猛地一下摔在了地上。她顾不及查看伤口,便快速向后门奔去。
魏景春和魏少禹正坐在马车里一边下棋一边闲聊。
“楚杉辞怎么在萧大人府中待了这么久啊。”魏景春胡乱下了个旗子,而后将手中剩余的棋子扔进棋盒。
魏少禹不语,只是一味地傻笑。他见魏景春眼眸中也浮起意味深长的笑容,他手指摆动,笑道:“你是不是和我想到一处去了。”
正说着,楚杉辞像逃命之徒一样跃上马车,她这一动作让马车猛地颠簸了一下。魏景春与魏少禹还以为来了匪贼,正欲喊人,却看到楚杉辞那张脸赫然出现在面前。
“快走!”楚杉辞催促道。
“你怎么了?”魏少禹见她这套行云流水的动作,愣了好久才怔怔问道。
楚杉辞努力平复着因奔跑而紊乱的气息,上气不接下气地说道:“萧陌珩,恐怖如斯。”
魏景春满面都是了然之色,她赞同地点了点头。魏少禹却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萧少师不是一直都很温和吗?他很不错啊。”
魏景春淡定地捂住了魏少禹的嘴,眉眼间是毫不掩饰的嫌弃:“行了,愚人少说话,徒惹人生笑。”
“怎么说话呢,你!”魏少禹火冒三丈,咬牙切齿地说道。
“你没事吧?”魏景春见她额上都是汗,手上也有些擦伤,她一边用帕子擦拭着一边关切地说道。魏少禹这时候才发现楚杉辞裙摆上沾染了些尘土,身上也添了些伤,他见状不再说话,只是担忧地看着她。
“先不提了。我们待会儿去哪?”楚杉辞此时大致冷静下来,拍了拍身上的尘土。
“好不容易得了父皇允肯出宫,自是不能如此草草回去。只是今日有些晚了,我们先回公主府。”魏景春身体微向前倾,她面带犹豫说道。
楚杉辞心里愧疚和恐惧交杂,听到这句话,她一愣,低下头,神色晦暗。
魏少禹斜倚于榻,姿态闲散,如猫之倦卧,只见他扬了扬手,满脸不在乎的神态:“我夜观星象,明日天朗气清、惠风和畅,便是极佳时机。”
萧陌珩负手立于院中,原本棱角分明的清俊脸庞此刻线条更加锋利,目光森冷异常,犹如寒冰刺骨。
“公子,公主的那件舞衣和衣服是如您刚刚所说烧掉吗?”小厮观察到两人关系的突然变化,便小心翼翼地问道。
萧陌珩眼神一暗,浓黑眼睛透露出的冷冽几乎要凝成实体:“不必,清洗后放入库中。”
“云峰。”
“属下在。”
萧陌珩淡淡扫视了云峰一眼,也不知云及现在情况如何。“明晚太子在揽月楼议事,安排好死士行刺。记住,轻伤即可,不要伤及无辜。”
公主府外,三人站定。朱门金钉,巍峨耸立,两尊石狮镇守府前,珠灯垂悬,流光溢彩。两旁侍卫分立,大门敞开。
按照惯常,公主婚嫁后便可另开府邸。如今魏景春这般,皇帝对其的宠爱可见一斑。楚杉辞并未多言,她满眼都是羡慕和欣悦,还好她亏欠阿辛的,还有人补偿。
魏景春和魏少禹轻车熟路地走进府中,徒留楚杉辞若有所思站立原地,见她未跟上,魏景春招招手:“楚杉辞,何事想得如此出神?”
楚杉辞回过神来,灯火通明下,只见一袭石榴红裙、金钗云鬓的明媚女子回首。她站在那里,平平安安地长到这个年纪,然后久别重逢。楚杉辞忐忑不定的心渐渐平复,她眼里漾出笑意,便往前走去。
里面青石铺就的甬道弯弯曲曲通往正殿,两侧回廊九曲连环,悬铃在风中泠泠作响。
他们三人进入殿宇之内,其中梁柱皆饰以金漆蟠龙,沉香木案上错落摆着珐琅香炉、羊脂玉瓶,袅袅轻烟与窗外飘入的梅香纠缠。
魏少禹驾轻就熟地走到塌边,斜撑着脑袋躺在榻上。魏景春转头去偏殿沐浴更衣了。楚杉辞在桌边坐下,倒了一杯热茶,静静地喝着。
她现在思路在快速飞转。她如今已与萧陌珩决裂,而萧陌珩对太子阳奉阴违,他所效忠之人尚不清楚,如今只剩四皇子魏逸思和三皇子魏竞遥。若依他所言是三皇子......她摇摇头,即使如此,也不能过于接近三皇子。太后和皇帝断不会让她嫁给储君,而现在的东宫太子魏连殳因忌惮她所掌握之事而愿意娶她......
“可是我不愿意。”楚杉辞轻声说道,说完她蓦地一滞,怎将心中想法说了出来。她下意识地看向魏少禹。
声音虽轻,但魏少禹还是听见了。他起身,在楚杉辞身旁坐下:“永宁妹妹,你怎么了?什么不愿意?”
楚杉辞看着他欲言又止,纠结了一会儿,她无奈一笑:“没事。”
魏少禹眼底暗沉,默然地看着她:“好吧,那你一个人好好静静。”
楚杉辞一愣,低下头,神色晦暗不明:“我只是觉得,于你们而言也只是平添烦恼。”她本不欲说,但她更并不想失去自己在异国结交的好友。
“永宁妹妹,你怎能如此想。我见太子对你有意,你可是不愿嫁给太子?”魏少禹皱眉瞧着她,一双眸子闪过深思。
楚杉辞本想问他为何看出,后又一想自己何必多问,便亦坦诚说道:“我以前本觉得举案其眉、相敬如宾便是好姻缘,可如今却也奢望能够有情成缘。更何况明知两人确非良配。”
太子对于她的迎娶之心,她清楚知道不是出于爱意,而是出于利益亦或是苏老临终遗言的忌惮。
太子阴狠暴戾,且不说如今虎豹环伺的情形下是否能保住东宫之位,即便他承袭帝位,她是否能安度余生尚不可知。
魏少禹眉眼微动却并未言语,楚杉辞见状,轻轻一笑道:“你是否也觉得我出生皇室、富贵加身,如今贪得无厌、所求甚多?”
一千多年后,人人婚姻自由,忠贞不渝的爱情却依旧可遇而不可求。更何况如今盲婚哑嫁?皇室之人更是不得自由,只需一道圣旨便划定了一生。
“自古女子便难,可是我却觉得生而为人,你所愿之事只是人之常情而已。”魏少禹往日清澈的目光此刻却带着些许伤感。
他本就是现代人,如今却深囿于封建伦理秩序下,往日课本上的三纲五常、子曰书云于他而言只是可有可无的文字,现在却是......今日一说来,他好想回家啊。
可是他爸妈还没生出来。烦,也许他能看到自己的祖宗。
“永宁妹妹,你现在想家吗?”魏少禹撑着头,眼里有着几分怀念和伤感。
楚杉辞细细思量了一下,似乎在认真考虑着措辞:“我其实不大想,我觉得楚皇宫只是一座楚皇宫而已。可能楚国风景更让人想念。”
“有机会我们仨一起去看看楚国的风景。”魏少禹走过来抱住了楚杉辞,笑着说道。
楚杉辞下意识地把他推开:“男女授受不亲。”
魏景春正好走来,见状她笑说道:“魏少禹就是这样的,他喜欢用拥抱来表达他那收不住的热情,而且屡教不改,你不要介意,习惯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