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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章 哥德堡变奏曲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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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哪,你袖子里怎么藏着把枪?”

“能不能告诉我,我该走哪条路?”

“别在我身上种血印啊啊啊啊啊,我可以把雷伯恩骗来,你们对付他,不要对付我——”

“兰斯洛特,别杀我,我爱……呃……爱……”

他感到一种难以言表的、近似于激动的恐慌——是那种即使在天光之下的沙漠里也怕被人看见的恐慌,这感觉突如其来、无根无萍,又如此强烈,难以排解,以至于涉血膝行的时候,他不得不停下来踟蹰半刻,好说服自己继续往前。

见面室里摆着一张照片,是履新时拍的,他不是个醉心修饰的人,个别几次花心思打扮都是出于无奈,表面上从脚后跟精致到了头发丝,无一处不体面,可事实是即使这样的装束也没能让他看上去多派头——摄像师是个爱说笑的人,老劝他活泼一点儿,有人在旁边帮腔,结果照片上的人嘴角更下垂、目光更阴沉,后来又照了好几张,总算有一张表情微微生动——快门按下前,那个人在他脸旁放了只蝙蝠,吓了他一跳!

雷伯恩从众多相片里选出这一张,专让人看他洋相,他受够了……他真的受够了!

坎宁一把扫落眼前的东西,抽出架子上的长刀胡乱劈砍起来。

七年啊!他逆来顺受了七年!硬生生变成了一只别人的传声筒,请客历来不是他喜欢谁请谁,而是谁有用就请谁!明明没有钱,还容易被抓到把柄,为什么非得额外搞出些事?为什么非得举办什么大型晚宴?

坎宁抓住一只瓷瓶,刀过头顶,一劈两半!

雷伯恩把酒瓶上的标签撕下来,冒充香槟,说客人尝不出来,他简直又惊又怒。

“你不是舍不得花钱吗?”

他居然这么问,他怎么问得出口?

是他教他趋炎附势,又让他势利小气……他曾经也是幸福的一员!

“照以往惯例,后几排酒没人会动,做做样子能省不少酒钱。”

什么时候开始,他越来越不喜欢那种漫不经心的态度——你招待他饮茶、吃饭,你们面对面坐着,他打量人的目光总叫人感到心烦意乱,开始时在你身上扫来扫去,接着再转向房间里其他东西,然后又回到你身上,说话也心不在焉,对摆设挑三拣四,好像这样就能掩饰对别人的评头论足。

他想着想着就笑了,肩膀卸了力,刀哗啦掉地。

雷伯恩的脸是一张假面具——他笑脸待人,说出来的话好像优雅、得体,故作热情的模样却让人呕得像吞了一千只苍蝇。

当然,没人否认他的声音听上去很悦耳,他个头儿很高,比他要高几公分,另类的头发长过肩膀,打理得差强人意,不过更深一层原因也是因为年轻才显得有几分姿色——五官端正是端正,但一双眼睛冷冰冰的,不近人情,让人不想看第二眼。

论穿着……呵,勉强合群。

他没有一点儿理由摆臭架子,有的人固然一时风光,可是“落魄的凤凰不如鸡”,雷伯恩现在的处境不比从前,蜷缩在魔夜一间斗室里靠舔血度日,什么位高权重了不会受到指摘和非难,全是笑话!

坎宁肆无忌惮地狞笑着。

雷伯恩的地位无可撼动,受点儿打击怎么了?反倒是他,要是束手就擒、坐以待毙,指不定哪天就在没有硝烟的斗争中灰飞烟灭!

坎宁醉汉似地东倒西歪,风吹纱帘,他仿佛从被吹开的帘子里,影影绰绰看见了只脸如僵尸的东西,海藻一样污浊的头发盖住了脸,它低头弹琴,琴声杂乱无章,跟他曾经无数次在午后听见的大不一样。

它嘴里咕哝着什么,他一时没能分辨,居然慢慢凑近,纱帘翻飞间,那东西猛地抬头,吓得他倒地不起!

那竟然……竟然是他的妻子!

它咆哮着、狰狞着,青绿色的粘液从头稀拉到脚,两只蛙蹼似的手掌在空中乱舞,下一秒,直直朝他扑了过来!

“啊——”

坎宁从噩梦中惊醒,下意识去搂身边的人,发出一声尖叫,胆战心惊地抛开那尸块,滚下了床,嘴里后知后觉尝出一股泥土的味道。

血在往脑子里涌,他越来越冷,冷得牙齿在打颤,恍惚间,午夜的钟声又在响。

人们丢了一只鸡、一只鸭、一条狗,会急不可耐地去寻找它们,丢了自己的心,却从不反思落在了哪里。

当梦和生活变得水乳相融、不可分割的时候,一个人就发了疯。

清晨六点钟,天色蒙蒙亮,淡淡的晨曦拂过一座座田垄上的小屋,日夜更迭,村民们揉着睡眼,陆续起身,机械地为接下来平平无奇的一天工作起来,远处传来一阵莫名的骚动,有人提着水桶,围着一幢黑乎乎的东西跑来跑去。

怎么回事?那座鬼气森森的城堡……着火了?

烧裂的大门“嘭”地一声倒下,吓退了一众村民,坎宁抱着一个不成人样的东西,面色惨白地吼:“滚,都滚!你们的主人是个恶魔,你们都给我滚!”

“跑啊,快跑啊!去寻找自由,去自谋生路,别留在这儿,死神进门了,这儿只有一条血路!”

他把怀里的东西抛向人群,张开血牙咬人,众人叫成一片,飞快作鸟兽散。

雷伯恩站在河对岸,静静地看着远处的一切:“又逼疯了一个。”

一个人对不起另一个人后,往往会重组自己的思维,开始贬低、中伤另一个,让自己的行为合理化,给错误塞满借口,把别人的“问题”定义为天性如此,这事想来也很有意思,大约正因如此,这类恨意往往更强烈,持久,不着边际,歇斯底里。

坎宁泪眼朦胧地呲着牙,一个人在荒原上疾驰,也不知在追逐什么,执着地绕了一圈又一圈。

人们常常只是在幸福的金马车已经驶过去很远时,捡起地上的金鬃毛说,原来我见过它。

他曾经也是幸福的一员……吗?

雷伯恩看够了,转身想走,背后树林里出来了一个人:“什么叫‘又’?”

“费尔德不算一个?”

冷沦靳不吭声,站到一旁,继续看那场还在上演的闹剧。

死亡来临时,人们究竟在惧怕什么?雷伯恩,你又在惧怕什么?

“你什么时候发现是阿尔文搞的鬼?”

“他变成血族一个月后。”

变成血族一个月后……那时,坎宁刚刚上任。

“怎么发觉他包藏祸心的?”

“你好像在审犯人。”雷伯恩笑了笑,笑容越发黯淡,“从他跟托德的人结党营私,给你下绊子的时候。”

“给我下绊子?没给你下吗?”冷沦靳说,“不对,比那更早。”

雷伯恩好像觉得没什么,好半晌,他们谁都没有说话,要不是坎宁还在呜哇乱嚎,冷沦靳还以为死神站在背后,手指按在嘴唇上,下令人们不许说话。

“他这些年……一直不怎么信任我。”

冷沦靳:“你给他够多了。”

破风的利刃白进红出,拉里和珀西等人赶来时,厄杀派来的吸血鬼差不多死完了。

艾萨克吹了声口哨,瞅着刀砍萝卜一样麻利的肖故:“哟,赶巧儿了。”

雷伯恩的声音含在风里,一吹没了声:“我也赚了不是吗?”

赚?赚得恶名远扬、遍体鳞伤吗?

冷沦靳迫切想问,七年前你来费城干什么?坎宁真的只是给你指了条去黑市的路吗?你问谁不能,怎么偏偏是他?这一点点滴水之恩,值得你涌泉相报到这种地步?还有黑市那个血仆……

然而纵使他头顶盘旋着一千个问号,一个也没问出口,而是拐了个弯,说:“你不想问问,我跟他谈了什么?”

“人都疯了,没所谓。”

“有所谓。”冷沦靳攫住雷伯恩的手腕,“我问他……叫你委屈成这样,你是怎么容他的?”

雷伯恩侧着头,从冷沦靳的角度,刚好看到他睫毛颤了颤:“我是不是不配……”

冷沦靳听也不听,斩钉截铁地说:“不是。”

不管怎样,在你把自己和其他东西配平的时候,我就要否认这一点。

风过林梢,早春还是料峭,冒头的那几抹新绿稀落得不像样,肉眼不仔细分辨,还以为看花了眼。

“你是怎么劝说第四氏族退出的?”冷沦靳问。

雷伯恩默不作声地挣开他。

“还有个问题。”冷沦靳缓和下语气,努力把要掘开的石头压回胸口,堵住那一腔沸腾的岩浆,“你给我块地是什么意思?”

吸血鬼版本的“我扶贤妻凌云志,贤妻还我万两金”?

雷伯恩小心地望了冷沦靳一眼,第一个念头是——不够吗?

冷沦靳逮住他的视线,回看过来,雷伯恩像蛰了一下,连忙移开目光,唯恐从里面抽丝剥茧出一个丑陋又胆小的自己。

他们无论如何也该到此为止了,可他不明白为什么还没说出口,雷伯恩唾弃自己,觉得自己罪该万死,刨根问底也找不出一条贫瘠的出路。

最真实的感情往往是突兀又复杂的,从容与深情有时候是排练过无数次的精心表演。

他像一条被鞭子抽了的狗,痛苦地撕扯着意志。

有那么一小会儿,他甚至想就这么跟冷沦靳过了,什么也不管不顾了。

“你恨我吗?”

“我爱你。”

“浪费了这么长时间,不觉得很傻吗?”

冷沦靳慢慢靠过来,挡住冷风,吻上雷伯恩唇角:“浪费了那么长时间,确实傻。”

“冷……”

冷沦靳截断他的话音,断章取义,舌尖沿着雷伯恩嘴唇绕了一圈:“乖,很快就热起来了……”

不速的春风带动破冰的河水,泛起阵阵涟漪,不一会儿,雷伯恩身上蹭满了作弊添来的热气,他在心里迷迷糊糊地自问:他们算不算半个美好?

“坎宁男爵一夜之间疯了,海耶尔又临时退出新改,沃伦郡连遭新变,我再咬紧了不撒手显得太不会做事,约兰环线目前走到哪一步,市政府、线人、议事会、诡谲那一位加起来有十几版不重样的报告单,不必我多嘴……七爵,鄙人的南十字站能不能落成,得看您一个眼神。”图拉莫把新拟的合约摊在桌面上,不光话敞亮,人也表现得十分敞亮。

雷伯恩大体过了一遍,深深沉默下来。

图拉莫:“冷沦先生说过度改建会‘赶尽杀绝’,适得其反,我听从他的建议,尊重原住民意愿,叫停了强制驱逐计划;租户、小政治团体和占屋群体诉求不合,冷沦先生又说,要弥合分裂必须从一开盘就平衡好新、老城区的马太效应,我让步,开倒车把市政厅的施压令撤了;费城政府里有贪冒聚敛的蛀虫,冷沦先生甚至无礼地要求我把修路的一部分资金拿来补他们的亏空……外面那群‘自由的疯子’至今还在我的府门口泼油漆,‘谨慎城市更新十二项原则’已经快被篡改成‘十三项’了——再加一条,严防城市工程期间市民暴动,我捏着鼻子吞下一肚子苦水,冷沦先生却还想让我对一切绝口不提,美其名曰‘兹事体大,不要逞一时之快后患无穷’,七爵,我真的很长一段时间没这么招人恨了。”

雷伯恩:“……”

狮子大开口,冷沦靳真狗啊。

“约兰环线的核心议题在于如何让老城与急剧变化的现代社会相适应,现在这个状况,纵使我身后站着一百位新领主,也当不了张袂成阴的‘土皇帝’,沃伦郡裹足不前,种种社会矛盾已经具象到不可调和,单拎出公共卫生这一点都可以大谈三天三夜。七爵不是好名声而不顾实际的人,今天我们能坐下来一起喝杯茶,想必彼此的初衷不会差太远。费城政府早有明文规定,百户区村民不可在家门口搭棚养猪,沃伦郡几乎区区背道而驰,还把生活废水统统倒入街边的明渠,这些脏水多年来一直顺着莫比特河和海因河汇入新区,严重干扰了沿线居民的生产生活,七爵不会看不见,即使这样你们也要加以阻拦吗?”

“冷沦靳的方法是冒进了点儿,但也只比和平过渡激烈了那么一点点。”雷伯恩两指捏出一粒大米的长度,图拉莫脸色一变,他视若无睹,继续说,“约兰环线从立项起便饱受争议,地区习惯、观念融合、住房分配、居民安置等等,就其荦荦大者不止一件,把上述问题做个简单归纳,一切扞格都可以归咎为一句话:出发点很好,但想法不成熟。拿你说的污水问题来看,沃伦郡村民的做法确实遭人诟病,但这不是一个剜肉补疮的理由,你在环线里提议大改谷仓区和棚户区,扩建军工厂,用一套公用的所谓‘径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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