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可能扬起自己苍白的脸,将干涸的唇靠近他的脸庞,轻轻吻下。这甚至都算不上一个吻,只是轻轻地触碰。
“但是……真的要结束了。”
破损的堤坝再如何修补,也无法经起汹涌而来的阵阵潮水。
李焉识的堤坝瞬间坍塌,再也无法忍受失去她的恐惧,攥紧手心,死死抱住了她冷若寒潭的身躯。
“我不要结束!”
“你不许睡,不许睡!你不是最不服输的吗!你要是死了,你就输干净了!你要是死了,我,我也一起死!”
她尽可能扬起唇角,她想他看见她的笑,她不想他难过。可试了好几次,却只是徒劳,她的声音渐弱,渐渐含糊不清。
“我也想活,我也没有办法,人总是要死的……我还想看看十六岁的花开是什么样子,乔老板的密室,我还……”
他发疯似地抱起她,竭尽全力朝着回去的路狂奔,他想施展轻功,可这条路挤得水泄不通,来来往往全是上山下山的行人,完全无法施展。
她的身躯随着他的跑动颠簸晃动着。她已经感受不到这份颠簸,只是用最后的气力,在他的怀里,尽可能清晰地,完整地,将最后一句话说出口。
“李焉识,若有来生……”
她早早知道自己的结局,对死亡的恐惧也在这半年来渐渐消弭,逐渐坦然。她很满足,在临死之前能与他袒露心意,从容相爱,只是太可惜,还没有爱够。
她相信,这世界是美好的,也是蒙尘的,人这一生正是在灰尘泥泞里尽可能找寻闪着辉光的珠子,看到美好。
她向来不信来生,可眼前光芒逐渐黯淡,堕入深暗冰窟之际,缘分已尽,她只能如此劝慰他,劝慰自己。
像冬雪寒风里,饥寒交迫,衣不蔽体的乞讨者,找到了一根苇草便不管不顾往身上裹。
久病者寻方无果,只得求神拜佛。
“人没有来生,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李焉识和阿惊再也不能记得彼此,还有什么相爱,还有什么厮守!”
她神情安详,唇角微扬,沉沉垂下了贴在他温热脸庞上的头颅。
他抱着她在人群里嘶吼着,往外头拼命地挤。
他只恨,这终点为何那样遥远。
他很早之前就明白,人一旦有了欲望,便能清楚地体会到对欲望无力的滋味。
只是这份滋味在很多年后的现在,才正中他的心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