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有机会明白其中缘故,通过你自己的探索。”
“我不是说了我已经明白了吗?”
她不耐烦地回答,“说第三件事吧,山贼怎么回事?为什么让山贼和那些侠客去找先生麻烦?”
“为了让她杀人。通过组织行动,逼迫她做出杀人的行为。”
“为什么?”
“有的人希望事情一如既往,有的人喜欢看她杀人。”
“果然。”蔡小小向酒馆内狠狠地瞪了一眼,里面的喧闹声很刺耳,“你们就是不愿意让先生安宁,是不是?让她离开这里,去不知道多远的地方为你们做事,这也不只是交易,对不对?”
“不。”
“只是交易?”
“不,不只是交易。”
对面的人说,纠结起语法,语气重新恢复平静,重新让蔡小小讨厌,“同样的,和她的过去相关。她被安排在旅途的终点见到一位过去的人,结束一段过去未结束的事情。”
“为什么!”
蔡小小语气激动起来,“她明明已经那么努力地想……想远离过去了,你们为什么就是不肯让她如愿呢?一定要逼迫她,面对她讨厌的过去,她已经很努力了呀!已经付出了很多代价呀!”
“还需要再付出一些。”平静答复,“这是最后的付出,在此之后,她过去的一切也都结束。如同安排的那样。就此我可以向你给予肯定的答复。”
“……”
她暂时没有说话。低下头,思考了一会,手机械地抚摸马的鬃毛,想了许久再次开口,再次抬头问面前的人,“那么,如果一切能结束的话。结束后,她会回来吗?什么时候会回来呢?”
“我不能回答。”
海低下头,似乎又犹豫起来,语气似乎又不同了,更加不同,“说回第二件事,当时在电脑上看到的那些文字。你没有向前翻阅看前文内容吧?”
什么是电脑?
“如果你们一直监视我,应该知道我有没有那样做。”蔡小小回应,想了想,还是直接给对方正面答复,“没有,怎么了?”
“没怎么,不必放在心上吧。”海伸手摇了摇,“还有需要解释的吗?”
“也没有。”
她现在感觉饥饿,感觉冷,感觉想早点回家,“暂时没有,以后再有我会再来问你。”
“那今天就这样吧。”
对面人叹了口气,迈开脚步,经过马儿身边的时候拍了拍马的肩膀,一条又很顺从地抬起头,吃饱了是不是?“我们继续走路,送你回家。”
蔡小小看着她的背影。这个黑衣的女人,站在黑夜里,和黑夜融为一体。这个女人,说话冷漠平静,不显露任何情感,一双眼睛,若非被镜片遮挡,便是一成不变的淡然无神。
真是个陌生人。
一个对自己来说,始终都陌生的人。
……有点熟悉。
曾经的她是不是也是这样的?曾经的先生?先生过去,是不是也如此模样?作为一个服从命令的人,漠视周遭的人,无法与旁人交流感触,封锁内心世界不为外所知的人,是不是都是如此模样?
那么,现在的她,会不会也可以,若给予一个机会,同样能够……
……改变?
如果被给予一个机会。
如果自己可以尝试。
“我自己可以回去。”
蔡小小背对着她,一边开口,一边解开缰绳握在手中,“你还是去做你要做的事情算了,到酒馆里去给那些人演唱,那才是你想做的。至于来救我,要送我,给我们学塾上课,当我们的新老师,也都是那女人的安排对不对?你也只是听令行事,你也不喜欢,所以何必勉强呢?”
故意的反话,看如何应对。
“……”
背后人一时沉默,“的确。但我既然听令行事,就应该将事情做好。”
这么回答不对。
“嗯,坦率地说,你确实做的挺好,至少在今晚救我这方面。”蔡小小再次做出尝试,“我该对你说声谢谢,你可是救了我的命呢。”
“不用谢。”
诶,这么回答就对了。接下来说这是你应做的。
说呀!
说这是作为老师应做的,老师应该要保护自己的学生,所以不用谢。
说。
“那些人是李莉娜杀死的,不是我。我只是给她做观察员。”
什么鬼啊?
“那你也救了——”
“并且,今天你遭遇的危险也是被安排好的。那些强盗是上次在和白衣人的战斗中侥幸存活的山贼,其中一位你也认出来了。他们被安排来骚扰你,我和李莉娜被安排来这里是为了杀死他们。”背后,依然是平静的声音,打断她的话,“如此行动,意图在于令你对我有所改观,让我们之间的关系更加亲近。”
开玩笑吧?蔡小小皱了皱眉头,如此冷言冷语,还指望关系……亲近?
这词真够肉麻。
若指望关系亲近,就别用这样的态度对我,对我说这些莫名其妙的话。
“这个安排我不喜欢。所以用这样的态度对你,对你说这些莫名其妙的话。”
海依然维持平静的面色看向酒馆,重复她的心声,“向你提供帮助,是我作为接受安排者应做的,所以不用谢,也不用产生任何与过去不同的情感。我们最好还是像过去一样相处,或者应该说不相处,我觉得没什么问题。当然若你愿意表达好感我也不会拒绝。无论如何,希望你的选择是基于内心真实想法,通过你自己的探索,经过充分考量后做出的,而非受人操控安排。从双方的角度综合考虑,那样更好。你认为呢,蔡小姐?”
唉。
这次叹息发自内心。
“……先生会叫我小蔡。”她低下头,看着自己手中的缰绳,喃喃说道。还想什么呢你?这位可不是你的先生,不是过去的先生。只是一个新老师。你又期望什么呢?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态度都这样明确了,你又趁赶着贴上去做什么呢?“也只有先生会这样叫了。”
背后的沉默。
“我有一个物件需要交给你。”
“什么呀?”
蔡小小转身,看到她朝自己走近,从口袋里摸出一个小牌子递给自己。她接过,灯火昏暗,隐约可见其正面写了几个大字,背面写了很多小字。这块铜牌似乎就是先前,在酒馆里那个乱头发的人连同信一起递给黑衣长发女人的东西。这个东西她认识,是她所处时代有的,是官员衙役们用的腰牌。
“给我这个干吗?”
“这是你的先生,夏玉雪的腰牌。证明其为锦衣卫属下探员,奉命办案,诸罪豁免。”对面人说,“如此一来,她便无需因过往杀人的行为受律法惩处。酒馆里的人让我把牌子交给你,由你代她接收。”
“等她回来交给她?”
“此物由京城官府派发,官府中亦有资料记录存档,所以不必担心丢失。”没回答问题,“但最好还是妥善保管,补办的手续很繁琐。”
“好,我知道了。等先生回来后,我会交给她的。”她将腰牌收到衣服里,“那女人找关系弄来的吧,这我也需要个解释。”
“都是交易内容,都是安排好的。”
“对,安排,那就这样吧。”
蔡小小重新牵起缰绳,带着马,朝回家的方向走去,“无论如何,今天也就这样了。走吧,海老师,继续完成你的任务,像安排好的那样,送我回家。”
“好的。”
海走在前面。蔡小小牵着马,跟在她的身后。
行过黑夜下无人的街道。
行过早已关门的学塾。
继续走。
不再说更多的话。现在很黑了,小城的夜晚没什么灯火,海再次拿出手机打开手电筒,照亮前方的路。
继续。
直到,最后来到家门前。
手机的灯灭了。
蔡小小在心里盘算着,本想着临到离别的时候,再说上几句话。
到底,她还是心存一些念想,一些希望。
希望,哪怕能够通过只言片语,造就一些不同。
比如说自己以后还是会来上音乐课,比如说下次来酒馆没什么事的话还会听她唱唱歌,比如说尝试着也学一学那个叫吉他的新乐器。比如说问一问业余兴趣、问一问生日、问一问有没有交往对象。比如,再不济,道一声老师再见也好。
然而等到了家门口,迎面就看见自己的爹着急地迎上来,严厉中带着关切地询问怎么到现在才回来,然后开始向身边一直陪着自己的人询问,新老师则耐心地继续用一贯的平静语气进行解释。她还没能听完两人的全部对话,没能插上嘴,没能说出一个字,还什么都没说就被管家婆婆拽进去吃晚饭。
对方拒绝了留下来用餐的邀请,也对,还要赶回去演唱呢。
等她吃饱了,洗过脸了,写完作业了,背完课文了,躺床上要睡觉了的时候,关于日后不再翘课的决心也消散了,酒馆也不想再进,确认后院库房那女人没问题就行。
有些事情确实一如既往。
“唉,先生呐。”
夜间,蔡小小仰面朝天,看着手中的那块被托付的腰牌,先生的腰牌,看着其上书写物主姓名的三个小字,感受窗外的秋风萧瑟,临睡前自言自语,叹了口气,“你什么时候回来呀?我真想你快点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