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蔷薇讪讪笑了笑，挪开目光，语气虚弱，声音飘忽：“我不会说出去的。”

“说出去也没关系，如果你真的说出去了，我就在晚上到你的梦里去找你，然后把你掐死在梦里面，一定很有意思。你知道吗？”白明光突然停顿了一下，仿佛想要给李蔷薇一点思考和反应的时间。

这样的行为很符合他作为老师的身份，但是，他们并不是在课堂上，李蔷薇也不是他的学生。

这一点小小的停顿，让他说出的话更加阴森，导致整个屋子都仿佛变冷了。李蔷薇没来得及思考，只觉得有些慌乱，微微打了个哆嗦。

白明光眨了眨眼睛，靠近李蔷薇，轻声道：“死在梦里的人和现实里看起来会不太一样。

现实里受制于各种情况不能展示出死亡之美，但是如果一个人在梦里死掉了，他在梦里就会特别奇怪。

一种奇怪又恐怖的美丽，只有死亡的尸体，而且是刚死的东西才能表现出来，那可是难得的景色呢。”

李蔷薇听他说了这一通话，反而冷静下来，忽然一点也不紧张了，轻轻笑道：“改日可以试一试，今天就算了，我还有事儿。”

“好吧，”白明光点了点头，挪开目光拉开距离，好像对他突然失去了兴趣，也有可能是发现他和自己喜欢的东西不太一样，觉得跟他聊不到一块去，所以不打算继续和他聊，“那我送你出门。”

李蔷薇以为他说的出门是指家门，觉得这不过两步路的距离，让他送，倒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点了点头微笑说：“谢谢！”

“不客气。”白明光挑了挑眉。

李蔷薇往前走了一步，眨眼间回到了便利店，还愣了一下，他有预感，用不了多久就能回到便利店，但是没想到这么快。

他往左右看了看，周围空荡荡的，除了他自己，只有照旧摆放在便利店收银台后面的各种东西，看起来和之前没什么区别。

时钟依旧挂在墙上，滴滴答答走着，平静极了，仿佛一块沉默的石头旁观沧海桑田，最后也只是稍微圆润了些。

白明光不在这里。

李蔷薇心里松了一口气，却又不知道是否太早了一些，心情越发复杂，高兴也高兴不起来，不高兴也高兴不起来。

老大爷倒是溜溜哒哒，从便利店后面货架的空位里转了出来，仿佛一个上了发条的小玩具，一步一步走出来的时候，整个人还发出卡巴卡巴的声音，也分不清是脚步声还是他的骨头在摩擦。

李蔷薇还以为他早已经走了，看见他出现吓了一跳，仿佛见了鬼似的，不过幸好没什么大动作，只是突然炸了毛，像只白团的猫。

老大爷扇了扇扇子，笑道：“你好像吓了一跳，你以为我已经走了吗？你很希望我早点走？”

“没有没有！”李蔷薇连忙摆手。

不管什么时候，想要赶走客人，都是不应该的，就算他不是老板，也一样。

老大爷没有对这话有什么表示，只是笑着走到他面前的收银台附近对他说：“你还有什么要问的？没有我就走了。”

他说着，把另外一只手里的东西拿出来，放在了收银台上，往李蔷薇面前推了推说：“我要买这个。”

李蔷薇定睛一看，那是一把，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便利店里面的，偏红橘色的蜡烛，看起来不太适合插在生日蛋糕上，但是很适合在点香的时候放在旁边当陪衬，或者说，这东西仿佛是用来供神的。

虽然不知道这东西是什么时候出现在货架上的，但既然拿过来了，应该就是便利店里面的东西都可以卖出去。

李蔷薇收了款，给了小票，老大爷接过去看了看，觉得没有什么问题，就从自己的口袋里面掏出一个更大的口袋来，猛然一抖，把口袋抖开了，用那个大大空空的口袋，把买了的东西连同小票都装了进去。

只不过，买的东西是一抓一把，放进口袋的，小票就直接丢进去，轻飘飘的，差点飞出去。

老大爷提着东西就想走，李蔷薇忽然想到什么，便问道：“供果究竟有几种？”

老大爷脚步一顿，缓缓转过身来，把他看了看笑道：“我还以为你只是进去逛了一圈就出来了，安安全全的，什么事也没有，看来你还真遇上点什么了？”

李蔷薇微微点了点头：“确实遇到了一点事儿，但是不算什么大事，而且很快就过去了，我回来的速度应该挺快的。”

老大爷点头表示赞同：“对，速度是挺快的，我还以为你要多待一会儿，都准备先出去逛一圈，回来之后再看你呢，结果我还没出去，你就醒了，所以就先把钱付了再说。”

“那果子？”李蔷薇再次问。

老大爷垂着眼睛想了想，犹豫着说：“这个我倒没数过，我回去数一数，明天告诉你吧？”

“好，谢谢。”李蔷薇点了点头笑道。

老大爷哈哈大笑：“不用那么客气，不过是数几个果子，算不得什么。只是有一点，你知道的东西越多，距离神越近，恐怕晚上会被找呢。”

又是晚上。

听起来像是会做梦的样子。

这话和之前白明光说的东西倒是不谋而合了，好像李蔷薇晚上必定会被什么东西找上似的，不是被白明光，就是被不知道什么东西。

李蔷薇的眼角跳了跳，笑道：“我知道了。”

老大爷看他这副样子，点了点头，也不多说，转身走了。

没过多久，白明光就从门外缓缓走了进来。

李蔷薇本来正在低头看手机，察觉到有人进来，抬头一看发现是白明光，吃了一惊，顿时想到之前见过的白明光。

李蔷薇一边心脏狂跳，一边仔细打量面前的白明光，确认面前这个是往日来便利店的，而不是前不久刚见过的那个，悄悄松了一口气。

白明光走到他面前，把他看了看笑道：“你怎么好像有点害怕我，我做了什么事吗？”

李蔷薇连忙笑道：“没有什么，只是前阵子做了个噩梦，吓了一跳，不是害怕你。”只是害怕那个和你长得一模一样，还说要找我麻烦的那个谁。

说起来，之前跟那个人说话的时候好像没有问他的名字，只是看他跟白明光长着一模一样的脸，就觉得他是白明光。

这也不怪李蔷薇这么觉得，实在是他们两个除了脸相似，身形也相似，连穿的衣服都差不多，最重要的是面前这个白明光和之前那个白明光都是老师。

相似程度太高，乍一看都会恍惚，仔细相处，虽然能明确确定不是同一个人，可是还是会忍不住觉得，其实他们都拥有同一个名字。

这种事就不必细说了。

白明光也不知道相信还是没相信，只是点了点头笑道：“我来买一些小东西。”

“那你先逛吧。”李蔷薇连忙说。

白明光点了点头从旁边买了一瓶酒精，又缓缓走到了李蔷薇面前，李蔷薇猛然想起来应该给他做点什么东西的。

差点把这事给忘了。

李蔷薇连忙看了一眼自己的便签记录，对白明光急匆匆说：“你等一下，玉米鲜虾蒸饺，马上就好。”

白明光眼前一亮，面带喜色，十分温和，如沐春风道：“好。”

他现在看起来，和之前在奇怪的地方遇到的，那个跟他长得一模一样的人，完全不像是同一个。

李蔷薇警惕的心稍微放了下来，进入厨房，很快端出了鲜虾玉米蒸饺。

蒸饺晶莹剔透，小巧玲珑，粒粒分明的玉米鲜黄明亮，鲜虾微微泛红，红中带白，既有整颗的，也有肉酱的，混合在一起，变成一个小小的肉丸子，丸子上面镶嵌着玉米粒，仿佛一拳红玉上镶嵌着个个黄玉。

白明光挑起一个小小的蒸饺，在灯光下欣赏了一会儿，面带微笑，缓缓放入口中咀嚼。

一口下去，咬破了表面略有韧性的饺子皮，立刻就能接触到中间的玉米粒，鲜鲜甜甜，玉米汁水从里面迸射而出，满口生香，一种与白糖有别的清新甜味。

随后是鲜虾的弹牙感，咀嚼下去更有一种海鲜的咸香，里面也微微渗出一点独属于大海的甜味来，但这种甜味和玉米又不一样。

玉米的甜很清新，鲜虾的甜，多少带着一点海风的味道，仿佛不知不觉，也站在海边，观潮起潮落，日轮月转，有种闲散悠然而自由的错觉。

很快，白明光就把一整盘的蒸饺，全都吃掉了。

之后他又要了一杯茉莉绿茶，一边喝一边品茶香和茉莉花香，只觉满口生香，眯着眼睛，和玻璃里的自己对视，缓缓挑起眉毛，咽下口中的茶水，露出一个极满意的有一点微微挑衅的笑容。

李蔷薇观察着他，忽然有点疑惑。

这里的玻璃有什么异常吗？从前倒没特别注意过。难道是清理的时候没清理干净？应该和清洁卫生什么没关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