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直是……疯了。”年川嗫嚅着,小声道。
有了第一个打破界限的出头鸟,剩下的人也没有了顾忌,一个接一个地冲到台上投票。
每个人座位上都放了一张选票纸,可以肆意写下那个特殊的名字。
甚至有人没带笔,还出现了一群人轮着用同一支笔的情况。
年川和严真周边几乎都空了。就剩下前排的肖泽和阿玉还乖乖地坐在原位。
“这个投票,很可能是陷阱。”肖泽回头提醒道。
“我也是这么想的。”年川点了点头。
四人都没有被狂热的气氛影响,仍旧呆在原地。
涌到台前的人群中,年川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那是……”
他眯起眼,目光仔细地端详。
苏雯?她怎么也上去投票了?
“老师也可以参与投票吗?”年川侧头问道。
严真想了想,“应该可以,他刚刚没说有什么限制。”
如果投票没有身份限制,谁都可以投上一票……
意识到这一点,两人同时皱眉,视线在半空中交汇,都从对方的眼中看见了严峻的神色。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就糟糕了。
“我们也有可能被票选出去。”年川语气带着些沉重,缓缓道。
严真又揉了揉他的头发,轻声道:“别怕,不参与投票就没事。”
闻言,年川心下一颤,为什么严真的语气这么笃定?
只是单纯的安慰吗?
怀疑在疯长,他面色却不改,略微低下头,轻轻点了点,一副想要压下恐惧又忍不住担心的样子。
周遭的喧闹衬托出心脏的雷震。男人的体温顺着相贴的肌肤源源不断地传到年川身上。
他刻意回避着与严真的对视,直到这场闹剧的结束。
“饿了吗?”“咕噜咕噜……”
年川的声音和咕咕声重叠在一起。围在食堂角落悄咪咪开会的四人沉默了几秒。
投票结束后,四人混在人群离场,又悄悄跑到食堂边的角落里集合。
食堂停止供应饭菜后,连灯都不开了,也没几个学生会跑来这里。
“我这有面包,”年川忍着笑,从兜里掏出几袋小面包,递给脸红的阿玉,“班上学生给的,不介意的你可以吃这个。”
牛奶盒太诡异,他干脆放在办公室了。
“谢谢……”阿玉不好意思地接过,动作矜持,然而下一秒又是一声巨大的“咕噜咕噜”。
“噗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肖泽没忍住,捂住脸,另一只手扶住阿玉的肩膀,笑得前仰后合。
阿玉气急败坏地打掉肖泽的手,没好气地说道:“你还笑!”
两人对面的年川和严真也憋得辛苦,但好歹是没像肖泽那样嚣张。
“我们回归正题!回归正题!”年川见阿玉脸色逐渐狰狞,连忙笑着说道。
“呼——”肖泽长舒一口气,从爆笑的状态中脱离,“我和阿玉今天花了点功夫才问出来,那个自杀的学姐,名字叫沈清。”
“据说是惹到学校里的那帮混混了,就被……”她欲言又止,抬眼看向几人,其中深意没有明说。
但几人都懂了。
年川抿唇,继续问道:“她是因为这件事情才……?”
然而,肖泽和阿玉两人却同时摇了摇头。
“这一点,并不好说。”
“这两件事更像独立的事件,虽然确实在时间上是先后发生的,但没有其他线索可以佐证两者之间的因果关系。”
因果关系?
年川想到八音盒里失踪的小人。
“那个女生……沈清的尸体,在哪里?”
闻言,另外三人皆有些摸不着头脑。
尸体?跟尸体有什么关系?
见三人脸上的疑惑不解,年川恍然意识到自己遗漏了什么,赶紧将白天的遭遇简单说了一遍。
听完,肖泽蹙眉严肃道:“副本居然从第一天就开始异变了?”
阿玉一边啃面包,一边道:“那个汪志宇是受虐狂吧,上班上成这样也是没谁了。”
严真垂眸,盯着年川颈侧的发丝,“听起来,厉清晖很可疑呢。”
三个人的侧重点完全不同。年川一时语塞,不知该从哪里开始回应。
“另外,一班有个叫‘沈雾’的学生,很可能和你们说的‘沈清’有关系。”
年川相信自己的直觉和眼睛。
上个副本里,季洛明的身份就不是什么好鸟,眼下他又出现在沈雾身上,是不是也能侧面说明沈雾的身份呢?
晚自习的时间要到了,几人交谈的速度也被迫加快起来。
“我和阿玉今晚会再去打探一下‘沈清’的情况。”肖泽主动道。
年川点点头,几人沿着操场走回教学楼后就分开了。
“晚上我要带两节晚自习,你下课后就先回去吧。”楼梯间,严真低声道。
“好,你小心点。”
因为上个副本的经历,年川总是下意识觉得玩家休息的地方是安全的。
像严真这样,这么晚还要上课,半夜还要横跨校园走回教职工宿舍,自然是要比他危险多了。
严真勾起唇角,“嗯,会的。你记得吹头。”
【系统,你觉不觉得……】
【觉得什么?】
【……没什么。】
年川看着严真宽阔的背影,没好意思问。
总不能直接问系统,你觉不觉得严真对我有好感吧?
这太自恋了!
他今晚要代一班的晚自习。
一班今晚的第一节晚自习本来是语文,但李喜也像刘文玥一样,莫名其妙失踪了,教导主任半路抓了年川过来顶包。
希望不会出现什么意外吧。
年川舔了舔下唇,走进一班教室。
站在讲台上,视野极佳,全班尽览眼底。
可惜,一班的尖子生没有多余小动作,连交头接耳的声音都没有,所有人都在埋头书写着。
沈清和沈雾之间,会是什么关系呢?
年川右手撑着头,目光懒散地扫视着底下的学生。看似在监督,实则视线常常流连到后排某位轮椅身上。
会是什么关系呢?
下课铃响了。整间教室只有年川站了起来。
走出教室的时候,年川神了个懒腰,眼角被呵欠带出点滴泪水。
“年老师。”
啊,这回又是谁?
年川觉得自己简直要对“年老师”这个称呼PTSD了。
每次一被这个称呼叫停,准没好事。
牛奶面包除外。除外吧……?
“怎么了?”年川有点困,懒懒地转身问道。
沈雾坐在轮椅上,比所有人都矮了一头,但他天生就带着某种高高在上的气质,哪怕不说一言,也不会叫人轻易看低了他。
他薄唇轻启,犹豫半天才开口道:“希望明天……还能见到你。”
说完,操纵着轮椅又回了座位上。
年川直接被他这番话惊醒了。
同学,你崩人设了你知道吗?那黏人又意味深长的目光,不应该从你的双眼里走出来啊!
【他不是高冷小王子吗?怎么可能说出这种话?】
回宿舍的路上,年川实在忍不住不和系统吐槽。
【一定是中邪了,对,一定是中邪了!】
越说越像回事,年川自顾自推理道:【这绝对是副本下的阴招,其实是要来杀我了对吧?】
系统:【求您冷静一下。】
年川洗澡的时候也在想。
刚刚也没看见沈雾手上有戴手链,应该不是季洛明上身啊。那怎么会这样?
难道和汪志宇一样,受刺激了?
想入神了,年川洗得时间有点长,直到浴室里水雾攀升到他开始气闷后,才后知后觉地从莲蓬头下走出去。
不能再洗了,再多洗一会儿就会爆炸。
年川留了盏小台灯,就缩进了被窝里。当然,睡前他有吹头。
因为严真还没回来,对床没人,年川没再固执地面壁而睡。
今天发生太多事情,他的身体比精神先一步疲惫,很快就陷入昏昏沉沉的状态中,就差临门一脚,就能堕入梦乡了。
青年蜷缩在被窝里,始终睡不安稳。
一会踢一下被子,一会拉扯枕头,总之怎么睡都不得劲。
似乎是觉得冷,他将被子扯紧,又尽力缩起身子,想把头也裹进暖被之中。
奇怪,怎么会越睡越冷……我不是叫严真关窗了吗?
严真?关窗?
下一秒,睡意全无,年川完全清醒过来。
两人床头对着一扇大窗户,如无意外应该是紧闭的状态,加上还有窗帘遮盖,怎么也不可能漏风进来。
那他头顶越来越强的冷意,是从哪里来的?
年川的手紧抓着被子的一角,想要假装自己还在迷糊的状态之中,可是颤抖的身躯已经将他全然暴露。
他不敢睁眼。
“醒了?”
是严真的声音。
年川吓得一抖,不小心睁开了眼。
台灯不知道什么时候熄灭了。
对床那人姿势和他很像。蜷缩起来,用双手抱住膝盖,只露出一颗头在被窝外面。
那颗头的眼睛很大,没有丝毫眼白,在白雾过滤后的月光下微微反着光。
“醒了。”
还是严真的声音。
就在年川耳边响起,可是严真不在这里,对面那人的嘴巴也没动。
年川现在不敢闭眼了。
只能强行睁大眼睛和对床那人遥遥对视。
后背很快就被惊吓带来的冷汗布满,新换的睡衣被打湿,心脏快要冲破血肉的障碍。
怎么办?我现在该怎么办?
一滴汗从额头滑落,掉进眼睛里,酸涩感逼迫他眨了一下眼睛。
再睁眼,年川被吓地发出一声低低的“呃”。像是被锋利武器抵住腹部的小兽,无处可逃。
那人从对床爬行过来,趴在地上,抬头死死地盯着年川。
好像和自己对视的时候,它就不会动?
年川的理性稍稍回笼,怀疑对方是能被视线压制的怪物。
谁料,下一秒那怪物像是猜到了年川在想什么,嘴角向后裂开,扯出一个占据下半张脸的微笑。
说是微笑有些奇怪。
因为那人大张的嘴里——有一双眼睛。
眼睛很大,几乎全是眼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