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川呆立在原地，一动也不敢动。

休息室的门开了，总不能是风吹开的吧？

【系统……】年川被这恐怖的安静吓得不行，只能指望系统跟他说两句话，缓解一下诡异的气氛。

【。。。】系统很具象地给出了三个圈。

一直站在原地也不是个办法。年川咬牙狠下心，用力掐了把胳膊，抖着腿就往休息室走。

就是那步履蹒跚，像是刚转化的丧尸。

休息室的门半敞着，他小心地伸出一根食指点在门上，用微乎其微的力度推开。

里面的陈设比想象中要简单。一张沙发，配了深红色的地毯，像是会议厅的帘布。一旁的茶几上放着个笔帽，笔身不见了。

没人？主任不在这吗？

他总觉得自己好像遗漏了什么。

年川蹙眉，缓缓探进房内。半只脚落在地毯上便瞬间察觉不对劲。

隔着鞋，那奇怪触感仍然穿透到他脚上。好像踩进了浸透水的棉被，绵软潮湿，一脚下去会挤出不少水分。

不对。

年川低头看去，瞳孔霎时一缩。那地毯上的深红已经浸染到他的鞋上。

那才不是什么深红色的毛绒地毯，那特么是被血淋透的白地毯啊！

血水像活过来一样，扒住他的鞋就要往上爬。年川一惊，下意识地抬起脚，单脚往后跳去。

“你在找我吗？年老师。”

一股腥臭伴随刺耳的蝇鸣声在他转头的瞬间响起。

教导主任的一只眼睛里插着刚刚消失的红笔，鲜血沿着眼眶流淌到下颚，滴落在脚下的地毯上，瞬间就被吸收殆尽。

年川连脏话都骂不出来了。双眼一翻，两腿一蹬就往后一倒。

他知道他遗漏什么了。

之前明明看到休息室内墙上有幅挂画，进来后墙面却洁白无瑕。

因为那根本不是什么挂画，而是教导主任。

教导主任一拔眼珠上的红笔，挥手就往年川脸上扎去。

疼痛袭来之前，年川手腕上纯黑色手表“咔哒”一声，细针微乎其微地回转了。

等待半天，想象中的疼痛并没有袭来。年川哆嗦着再睁眼，他已经回到了铁皮柜前，一手伸前，正要拉开柜门。

“年老师，你在干什么？”

教导主任的声音再次在身后响起，休息室的门也半敞着，依旧等待着有缘人的光临。

年川收回手，笔直地站在原地，脸上竟是不可置信。

是循环？轮回？还是预言？

他以为刚刚被主任突脸肯定死定了，没想到现在竟然还能毫发无伤地站在这里。

【是你的手表。】系统突然出声解释道。

【刚刚手表识别到你即将面临无解死亡，自动开启了道具技能：时光回溯，将你传送回了踏入无解死亡之前。】

【饲养员的手表：

道具技能：

时光回溯（已使用1/2次，每副本限用2次）】

系统解释完手表的功能后就不再说话了。

无解死亡吗？

年川眯了眯眼，想起了之前严真简短隐晦的提醒。

“要小心能看见你面容的东西。”

低沉的声音带着警示。

能看见面容？

年川干脆原地坐下来，双眼紧闭。

既然问题出在“看见”上，那只要看不见就好了吧。

按照他的推测，现在游戏才刚开始，能杀死玩家的“鬼怪”仍然被某些规则所限制，不能肆意杀人。

所以只要他不违反规则，那些“鬼怪”也不能拿他怎么样。

现在就要来想一想，刚刚到底看见了什么。

他记得休息室里陈设简单，几乎没有能反光的东西。一张沙发，一张桌子和一块被血浸红的地毯，一个笔帽，就没了。

年川闭着眼睛摩挲着下巴，突然意识到自己想错了一件事。

既然手表选择将他回溯到现在这个时间节点，也就是说明从现在开始，他看到的东西都有可能有问题。

到休息室那里时，他或许已经中招了。

在进休息室之前，他看到了什么？

储物柜应该没问题，手表既然发动技能让他回来这个节点，就说明储物柜大概率是安全的。

还有什么？办公室内除了桌子椅子和储物柜，已经没有别的东西了。

办公桌是哑光的木桌，得是演唱会的聚光灯打上去才有可能反射出他的脸。

桌上的两支笔是铅笔，怎么也不能反射出年川的脸……！

年川眼皮一跳。他想到了。

办公桌上那个，质朴无华的，泛着银色光泽的……不锈钢保温杯。

他记得不太清楚。但刚刚走向休息室时，确实随意瞟了一眼那保温杯，光滑的金属表面在灯光下反射出银白光辉。

不是吧……年川嗓子一紧，没想到这个副本的“鬼怪”杀人这么朴实。

居然放了个保温杯来阴人！

在反复确认除保温杯之外，没有别的能反光的物体后，年川才一点点睁开了眼睛。

因为闭眼之前，年川直接坐到了地上，入眼就是四个桌腿和空旷的地面。

他深吸一口气，站了起来。强迫自己直视前方，一步步走出了主任的办公室。

“年老师，你这是在干什么？”主任诧异的声音在身旁响起。

年川脸一垮，双手揪住了垂下的衣摆。

不是吧，还来？难道又要花费一次手表的功能吗，那样的话可真是毫无退路了……

“年老师？我跟你说话呢！”主任带着怒意的低吼唤醒了年川纷乱的思绪。

“什、什么？”他呆呆地望向来人。

主任肥大的脸上，眉头紧皱眼尾吊起，一脸不耐地看着年川。

和刚才被红笔插爆眼珠，全身腐烂的主任判若两人。

张主任觉得这新来的年老师怕不是个傻子。他这么摆脸臭骂他，这小子居然还能笑得出来？

年川领骂走后，张主任啐了一口，骂骂咧咧地进了办公室，门“咔哒”一声关上了。

这美术科两个老师，不是疯子就是傻子。

张主任摇晃着，抄起办公桌上的保温杯走进休息室，一屁股坐在柔软的沙发上。

“啊……”他嘴里发出一声舒爽的慰叹。又伸腿去够休息室的门，轻轻一踢，门掩上了。

在走廊经过的学生老师，再没谁能听见主任办公室里的动静。

……

大课间只有二十分钟。年川在主任办公室浪费太多时间，赶去七班的时候已经迟到十几分钟。

“不好意思各位，刚刚和主任探讨些问题，来迟了。”年川在还没进教室前就开始道歉。

老实说他也有些慌。

作为教师的基本要求就是守时，不知道上课迟到会不会带来什么后果。

七班也是普通班，学生们见老师没来，都在乖乖自习，偶尔有几个会窃窃私语。

后排有两个学生外表突出，明显像是玩家假扮的。

一个一看就已经是中年男子了，另一个一头黄发大波浪卷发，怎么看也不像这里的学生。

毕竟这里的学生虽然诡异，外貌上却都老实地遵守了校规，里外看起来都是“学生”应有的样子。

那两个玩家面容都带着愤怒，似乎陷入了剧烈的争吵当中。若非玩家有所顾忌，只怕已经打起来了。

年川却没有特别留意他们。他一边上课，一边仍在回味刚刚离奇惊险的场景。

经过上一个副本，年川大概能理清些游戏的基本玩法。

副本都很危险，一不小心就会被某种类似“鬼怪”的存在杀死。但这在副本陷入崩坏的状态前，“鬼怪”是很难直接对玩家下手的。

副本杀人具有规则。这规则正正限制了“鬼怪”杀人的时间和顺序。

比如上个副本，年川之所以一直被各种怪东西骚扰，是因为他签署了那份“员工守则”。

在水族馆的杀人规则里，只要保持着员工的身份，迟早都会引来必死的结局。

而刚刚，他大概是因为打破了“不能看见自己”这个规则，才遭到了“鬼怪”的袭击。

若不是那个手表，真的就已经游戏结束了。

那其他的规则呢？

这也是年川担忧自己迟到会不会打破规则的原因。

既然上个副本有关于“职员”身份的规则，那这个副本会不会也有？

他现在的身份是一名“新来的美术老师”。“老师”又应该遵守什么样的规则？

七班的课本就只剩下二十多分钟，年川简单讲了讲就下课了。

他一直沉浸在思考“规则”，根本没有多在意台下快要打起来的两个玩家。

刚出七班教室，就碰见等待已久的汪志宇。

他脸上堆着笑，眼神却冰凉，“年老师，一会记得来会议厅开级会。”

年川哼哈了几声应下，汪志宇也没多说什么，先行离开了。

会议厅那个地方，他还真是一点都不想再去。

但是作为“教师”，哪怕他只是副科，也必须参加。

【严真应该也会去吧。】年川终于找到了个能安慰自己的理由。

系统沉默了一会，选择不理他。

年川敏锐察觉到了系统不耐的态度。

理论上系统并不应该具有任何态度，现在系统的表现倒有些奇怪了。

【你现在脾气好怪，输钱了？】年川吐槽道。

系统：【？】

【开你的级会去。】

年川短暂地怀念了一下最初假人味十足的系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