靠！
年川狠狠咬住后槽牙，要不是被两人重复的话给吓软了腿，他只想狠狠上去踢许念山一脚。
事到如今，再迟钝也该想明白了。
季洛明和许念山，根本就是“同一个人”……或者说，是受控于同一个东西！
年川小腿肚子发抖，缓缓后退，撤出兽医室。
那个东西，就是副本幕后的大boss！
现在该怎么办？现在要去哪？
青年脑子里乱七八糟一团，什么也理不清楚。身体也受恐惧和迷茫摆布，生出大片虚汗黏在肤表。
这时，身后响起了熟悉的脚步声。
“哒。咳额……哒。咳额……”
像是一个瘸子，一只主力脚用力踩在地上，又使劲拖拽着受伤的脚往前挪，在地上摩擦发出古怪又吊诡的声音。
这声音……年川瞳孔一缩，脚也不打颤，整个人像被定住了。
错不了，就是当时珊瑚甬道断电时听到的脚步声！
他根本不敢回头看，转身就往深海馆的方向跑去。
怪物的低吼游荡在前方，身后又有古怪脚步紧追不舍……真是要把人往死路上逼！
年川咬紧牙关，眼睛因为久睁和接连的刺激往外分泌着泪水，布满血丝，狼狈至极。
【系统，下次能不给我匹配这种这么耗体力的副本吗？】青年喘着气逃亡，竟然还有力气分神和系统讨价还价。
说好的兼职三天，这一天到晚跑来跑去都快累死他了！
系统不语。
玩家似乎已经认定自己能活过这个副本，尽管他在副本的各种表现都只是刚刚合格。
为了不打击年川的通关积极性，系统还是勉强答应了他。
【您放心，系统能为您做的都会尽量争取。】
又是经典的客套话……尽管如此，也算是给心理高度紧张的年川一些慰藉。
身后的脚步声时近时远，好像故意在吊着青年玩。
他跑累了快要撑不住，对方像察觉到一样，也慢下来给年川一个喘口气的机会。然后再出其不意地提速，吓得年川也提速。再一会儿，看年川真的跑不动，又慢下来，刻意给年川留下休息的空间。
太恶心了……年川咬牙暗忖道。
快到了！
跑姿歪歪扭扭的青年顺势一个扭身，拉开水母区工具箱的门，像黄鳝般刺溜一下钻了进去，又快速将门拉紧。
进副本第一天就发现的柜子，最后还是用上了。
青年蜷曲起来，尽可能压缩自己的身子，挤在窄小的工具房里，稍微一不小心，就会碰倒身边立着的拖把和水桶。
他放轻呼吸，小口小口地吸取氧气，又缓缓吐出。
眼前只有门框四边渗出来的一丝丝微光，一切事物都被打上了一层阴影。
那瘸子紧追不舍，很快也来到水母厅。见失去青年身影，疑惑地停下，脚步声正好停在了工具房正前。
年川看不见外面的情况，只能听见自己不安的心脏，一下又一下撞击着薄弱的胸腔。
“咚、咚、咚……”的轰鸣在无声的黑暗里抓挠着他的耳朵。
年川好像听见了瘸子粗重的呼吸。那声音很近，几乎扑打在面前紧闭的门板上。
被发现了吗？
青年吞咽了口口水，向后挪动了下身子，想要远离门板。身后已经抵住墙面，退无可退了。
糟糕了。
门框四边的微光消失了。
就像是有什么东西，正站在门口，遮挡住了这光亮。
被发现了……
年川忍不住发抖，汗珠一颗颗落下，打湿了视线。他急忙一把抹去，时刻保持着视线清晰。
他把手探进腰包，小心翼翼地翻找起来。眼前的光亮彻底被遮住，那人似乎已经朝年川伸出手，就差打开工具间这扇小门了。
“嘎吱……”门被拉开一条小缝！
年川的心提到了嗓子眼，连呼吸都忘记了，圆眼惊恐地瞪向门缝。
“季，季洛明，救命……”青年颤抖的哭腔在空旷的展厅上方响起，“门口，有怪物……太太吓人了……”
本应拉开门的手应声一松，工具间的门被弹簧卡回，再次紧闭。门边缝隙的光线又透了进来。
门外传来一阵匆忙的脚步声，一脚深一脚浅，渐远渐小。
年川瘫坐在原地，全身松懈下来，新换的衣服又被冷汗打湿。
那瘸子怪被他提前录好的声音引走了。
青年也从惊恐中回过神来，刚刚被忘却的窒息感回笼，呼吸急促。
【系统，怪物被我引走了！】年川自己也没想到，之前随手留下的一段录音居然真的能骗到怪物。
说来，还是当时季洛明拿他的对讲机回播录音给他的灵感。
【是的，您很厉害。】系统的声音难得缓和，虽然只有一点点，年川还是敏锐地捕捉到了。
他勾起嘴角，有些窃喜。好像胆小体弱的他，也不是一无是处。
确认脚步声消失后，他借着门缝的微光看了眼手表。
小巧的表盘里，时针已经靠在数字“6”上，分针也无限接近于“12”。
怎么回事？时间怎么过了这么多？
年川傻眼，刚刚不是还有近半小时吗？！怎么躲个怪就过去了？
他还没找到出去的“门”，这下可怎么办……
年川紧咬下唇，强行压下内心的不安惶恐，沉心思考。
到底是哪里被他忽略了？哪里是出口？
到底要怎么样才能离开这鬼地方！？！
“布谷——布谷——布谷——”微弱的布谷鸟叫声从很远很远的地方飘来。到点了。
几乎是同时，年川猛地睁眼。
有了！
他推开工具间的门，连滚带爬地离开狭小的隔间，摇摇晃晃跑向怪物最初出现的地方——深海馆。
许医生之前说，只有找到没锁上的门就可以离开。
虽然不确定对方所言是否为真，眼下也只能试一试了。
年川认为“没锁上的门”只是个隐喻，离开的通道不一定是“门”的样子，但应该需要符合“没锁上”这一项特征。
现在，他能想到没被真正锁上的只有一个地方——曾经冒出过触手怪物的那个怪异水箱。
已经六点了，系统并没有任何反应。看来他的猜想是对的，要找到“出口”才能真正意义上离开这里。
不知道现在去，还来不来得及……
只是几步的距离，年川却觉得自己好像跑了好几天一样累。
“你果然在这里……”年川喘着粗气，低喃道。
他刚跑到水箱边，就被不知从哪里窜出的深紫肉须拦住去路。
游戏里装满丰富宝藏的宝箱的旁边，通常会有一只强大的怪物守候，终日终夜守护自己的财物。
触手的出现也在侧面印证了年川的猜测。
距离通关，一步之遥！
那些肉须还带着深海的腥味，久久不散。一飘进年川的鼻腔，不好的回忆带着恐惧涌遍全身，几乎叫他无法行走。
靠。
外表乖软的青年心里暗骂触手一万次。
他双手握拳，指甲掐进肉里，痛意让年川短暂从恐惧中清醒过来。
他从裤兜掏出一把尖刀，刀锋直指身前张牙舞爪的怪物。
刚刚在饲料间换衣服的意外收获，还算不赖。
年川试过了，这刀很锋利，几乎削铁如泥。
见青年摆出攻击的姿势，怪物数条粗壮的肉须张开，露出了身后似人非人的肉影。
它面部不断扭曲重组，下巴连着嘴的地方翕动不止，年川似乎听见了它厚重的呼吸和呻吟。
你来了来了来了你来了来了来了……
瞬息之间，怪物身下的粗壮肉须分裂成数十条细小的触手，一个劲朝着年川冲去。
它们速度飞快，几乎划破空气，接连发出短促的“刺”“刺”声。
年川紧攥尖刀全神贯注，想要锁定肉须飞来的位置。
一刀挥过，一截紫肉带着吸盘应声落下，在地上痛苦翻滚着，像铁板上的蛆虫。
怪物被青年不自量力的反击惹恼，发出一声愤怒的低吼，紧接着更多的触手在空气中呼啸着冲来。
太多了！
年川一次只能应付一根，一下子数十根冲过来他手忙脚乱，咬紧牙关，握刀的右手在身周疯狂挥砍。
他力气不大，能削掉小半截触手纯靠的是刀自身锋利。很快就在这场与怪物的战斗中败下阵来。
即使是分裂后的细版触手，也有年川手腕粗细，又力大无穷，被它们缠住四肢的青年无谓地挣扎，除了浪费自身体力，毫无用处。
越来越多的肉须缠在他身上，逐渐收紧了力道。
青年细白的手腕在大力缠绕下脱力，紧握的尖刀“哐啷”一声砸落地面。
熟悉的窒息感来临，年川被它们拖去了怪物身前。
【系统，我这一次是真的完蛋了……】他想到自己被触手撕裂全身的惨烈结局，一阵悲哀。
做了这么多努力，还是功亏一篑吗？
青年似乎放弃了生的希望，不再挣扎，乖乖地任由触手拉动自己的身躯。
怪物第一次见到这样神情的年川，好奇地弯下腰，将自己那张用肉泥组成的丑陋脸庞凑近，想要仔细瞧瞧年川。
一股难以言喻的腥味扑面而来，钻入鼻孔，无法躲避。
年川面无表情地望着怪物恶心的面孔。
它凑得太近了，脸上一滩又一滩的肉泥在细微旋转着，偶尔会有几滴脱落，直接在年川的脸上。
他的心脏跳得很快，身体也在因为恐惧而颤栗，大脑却出乎意料地平静。
一个疯狂的想法涌了上来。
他看着怪物凑到面前的脸，扯开嘴角，一字一句道：“你还在装吗？”
“季洛明。”
青年柔软的话音像是下落的闸门，压制在怪物身上。
怪物突然停止了动作，保持着极近的距离，一动也不动地盯着年川——即使它腐烂发臭的脸上根本没有眼睛。
空气突然停滞，只剩下尘埃缓缓落下的声音。
年川内心并不似他面上表现的那般平静。没有人可以如此冷静地面对自己的死亡。
至少他不行。
但是他足够有耐心。他在等，等眼前的怪物，自己露出真面目。
“还是，我应该叫你许念山？”
怪物面部急速抖动，发出奇怪的咀嚼声，脸上糊的肉泥慢慢向四周褪去，露出了男人冷硬的面孔。
高挑的眉骨和挺拔的鼻峰——赫然是刚刚还身负重伤，奄奄一息被年川关在办公室的季洛明。
和人形的饲养员不同，眼前男人的神情冷冽，双眼看不出情绪。薄唇不再带着笑，终于裸露出他锋锐面容背后的凶残暴戾。
“你很聪明。”他薄唇轻启，带着清凉的雾气扑打在年川鼻尖。
细条的触手抚摸上年川的脸侧，力气很轻，痒痒的。
季洛明神色不改，继续说：“留下来陪我吧。”
哈？
【系统？这对吗？】
年川猜到季洛明就是水族馆背后的boss。但这boss做的事实在超出他的意料。
他张了张嘴，没有正面回答，面色为难道：“你先松开我。”
“好痛。”说着，被缚的青年自然地扭了下身子，像在撒娇。
年川还在赌，赌露出人类面孔的怪物会稍微像人类一点点，将他放下。
拥有季洛明面孔的怪物凝视着年川，没动。捆住年川的肉条甚至在小力收紧，压迫着他胸腔里的最后几口氧气。
半晌，见青年唇色变得惨淡，是真的不舒服后，脑海里的声音开始疯狂叫嚣着让它松开年川。
受不了脑海里越来越癫狂和大声的嘶吼，怪物这才一点点松开绑住他的肉条。
脚掌踩地的瞬间，年川长舒一口气。
终于放他下来了，刚刚差点演不下去了！
现在他要尽可能地靠近水箱，找准机会摆脱怪物……不过，应该已经到六点了才对，怎么不见水族馆出现什么状况？
“你叫我留下来陪你，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