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正要出去走走。一起啊!”
谁料下一秒,他就被屠苏阳勾着肩。
“诶,你这人……”
几乎是硬生生拖到了甲板上。
到了栏杆,屠苏阳才松了手。
“我说大家都是中国人,你干嘛那么冷淡。看你对你那小跟班就挺好。萍水相逢,还拔刀相助。”
“我不喜欢跟不熟的人聊。”宫城冷漠地拒绝。
“多聊聊不就熟了呗!”
“我不想。”宫城说着靠着栏杆的手往旁边挪了一下。他闻到了屠苏阳身上有股淡淡的烟味,他不喜欢烟味,总觉得那味道冲,呛人。
“别啊,都是远在外的游子,一个人多孤单。”屠苏阳见状紧跟着靠了过来。
宫城又往旁边挪了一步,屠苏阳也跟着他一起动作。
“你干嘛?”
“我不干嘛,就是想跟你聊聊呗!”
“可我不想跟你聊!”宫城一字一顿说得清清楚楚。松开栏杆转身就要走,一甩手被屠苏阳抓个正着儿。
“你的手怎么这么凉?”屠苏阳关心。
宫城皱眉,用力甩开他。带着些怒意,回船舱。
他出来的时候没披那件中山装,就穿了一件衬衫。屠苏阳依旧穿着那套西装套装,他的手当然比他凉了。
接下去的几天,宫城变成了教书先生。因为酉冬在船舱里待不住,对着那些罐头认字便想跟宫城多认些字儿。
“以后我还可以给宫少爷你写信。”
为了这一信念,酉冬学得特别认真。拿出了吃饭光盘的劲儿。
很快那饼干盒上的“上海泰康罐头食品有限公司”,还有“盛泰昌糖果号”、“迈逻公司”等字样他都能默写下来。
“这本子都被我写成这样了,还怎么还你?”酉冬看着一页页被他爬满的铅笔字,皱起了眉头。
“送你了。”
“送我?”
“嗯,记得写上名字。别弄丢了!”宫城提醒。
“谢谢宫少爷。”酉冬高兴地翻到扉页,刚要提笔,突然顿住了。
“怎么了?”宫城看他咬着笔杆。
“可是,宫少爷……我还不会写自己的名字啊!”
宫城拿起钢笔,将本子转过来,嘴里念道:“冬天酉时生的,姓‘吴’对吧,口天吴?”
酉冬脑子一转,他认识这“天”字,他的姓不是那样写的。
“不对不对,不是那个吴!”他连连摆手。
险些落笔,宫城抬头看了他一眼。“那是哪个‘吴’?”
“我说不上来,但是在哪个寻常的东西上能看到……一时想不起来了。”
宫城翻了一页,寻思着或许是发音问题,于是写了一个“武”。
“是不是这个字?”
“不是不是!”酉冬一拍脑袋,突然想起来,“在钱上面,而且是那种纸币。”
宫城眯了眯眼睛,立刻猜到了那个字。
——伍。
“对对,就是这个字。”酉冬激动地叫起来。
“这个姓还挺少见的。”宫城眼角洋溢着笑意,他还是头一回儿遇到这个姓氏的人。
宫城替他将名字写到了扉页上。
宫城的字很秀气,小小的,就像女人写的。酉冬一个字可以抵他四个字。
“宫少爷,那你的名字是哪两个字啊?”
宫城在刚刚那个“伍”字上写下了自己的名字:宫城。
“原来你的名字是这么个写法儿,真好看!”酉冬抬起那双大眼睛,发现由于自己趴在桌上去瞧,他和宫城近在咫尺。
船舱一个摇晃,酉冬直接撞上了宫城的额头。
“哇啊!”酉冬叫了一声连忙往后退。
宫城也被撞得退坐回了床边,紧紧皱着眉,低头揉着前额。
“宫少爷,你没事吧?”酉冬赶紧上前帮他查看,捧着他的头仔细地帮他吹着。
“你这是做什么?等下就没事了,吹又不管用。”宫城松开手,一抬眸和酉冬对视着。
酉冬的眼睛很大,而且很圆,睫毛很浓密。
酉冬和宫城对视了几秒,突然惊恐地推开。埋着头支支吾吾地说:“我妈就是这样的,小时候我们磕了碰了,我妈就这样帮我们吹,说吹吹就不疼了。”
“哼啊……哈哈哈!”
酉冬听到宫城在笑,疑惑地抬起涨红的脸。
宫城一想,也是那么回事儿。
“你的脸怎么那么红?”
“啊,一定是船舱里太热了。我去外面吹吹风。”酉冬立马转身,门却开不开。
宫城起身,整个人靠过来。
酉冬感觉他几乎快贴上自己了,门在宫城修长的手指下“嗞啦”一声开了。酉冬二话不说就冲了出去。
靠岸前一夜,酉冬终于记住了那本书的名字《基督山伯爵》。
“少爷你给我念念呗,你现在看的?让我也知道知道这段讲的什么。”酉冬坐起来,侧着身冲宫城笑道。
“原文是英文。”宫城靠着枕头躺在被窝里,手里翻着书朝酉冬望去。
“那你用我听得懂的给我说说呗!”酉冬满脸期待地盯着宫城。
宫城犹豫了片刻,于是道:“这段讲的是基督山伯爵遇到了当初的恋人梅尔塞苔丝,梅尔塞苔丝试探他承认自己的真实身份。”
“她怎么试探的?”
“她说‘阿拉伯有一种风俗,只要在同一个屋顶下分享过面包和盐,就成了永远的朋友’。”
“那基督山伯爵怎么说?”
“‘这我知道,夫人’……”
“夫人?那他的心上人已经嫁人了吗?”酉冬突然激动道。
“嗯,是和伯爵的仇人,他们生了一个儿子。”
酉冬爬了起来,坐直了,紧盯着宫城暗示他继续。
“但是我们是在法国而不是在阿拉伯,而在法国,永恒的友谊跟分享盐和面包的习俗同样罕见。”
……
“这爱情就此留在您心底……一个人只能真正爱一次……那您后来再没见过那姑娘吗?
公爵说,再没见过。”
听到这儿,酉冬的眼泪已经情不自禁地流了出来。
“你怎么了?”宫城见他哭了,有些慌张。
酉冬擦了擦眼泪,哽咽地问:“那,那个公爵原谅她了吗?”
宫城看了看下面的内容,然后回复道:“原谅了。”
酉冬哭得更伤心了。
宫城赶紧放下书,趿着鞋,蹲到了酉冬面前。捧起他的脸用拇指替他擦着眼泪,皱着眉笑道:“你怎么了,小说里的不能当真。”
“可是就像那戏文半真半假,像那刘备、张飞、关羽桃园三结义,还有贵妃醉酒。”
“你还知道这些?”宫城故作诧异。
“小时候,听那看过戏台子上的人说的。”酉冬抽泣声逐渐安稳下来。
宫城松了一口气,从口袋里掏出手帕给酉冬擦着。忽然意识到酉冬看着他,眼睛一动不动,甚至有些惊慌。
“你自己擦擦吧,别把眼泪鼻涕弄到枕头上了,睡得也不舒服。”宫城说完起身,朝着酉冬的头顶安慰似的揉了一把,转身回到了被窝里。
夜里,酉冬捏着宫城的手帕,总觉得上面带着一丝宫城身上的香味。
——清冽干爽的味道。
睡得很安稳。
船靠岸了。
宫城给了他一些足够去横滨的路费。
“宫少爷,这手帕脏了。我……”
“你留着吧,我还有。”
“那我以后可以来东京看……哦,我是说寄信!我如果想寄信给你……”
“可以。”
“那我寄哪里呢?”其实他一直想问的就是宫城在东京的地址。
“帝国军校。”
“帝国军校?”
“我在那里读书,你寄那里就行了。”宫城告诉他。
宫城提着行礼走了,酉冬站在岸边默默地拿下了帽子朝他挥手。
叔叔寄来信,母亲让识字的人念了。他说可以让一个娃儿过来投靠他,酉冬想去,但母亲不同意。于是自个儿偷偷剪了头发换了钱,但是根本不够买船票的。
如果不是遇到宫城,自己根本不可能来到日本去横滨投靠叔叔。
昨晚,酉冬做了一个梦。
梦见宫城变成了基督山伯爵,而自己就是梅尔塞苔丝。
“这爱情就此留在您心底……一个人只能真正爱一次……那您后来再没见过那姑娘吗?”
“再没见过。”
“我们会再见的,一定。”酉冬呢喃着。
宫城来到了帝国军校,正当他准备去报道时,身后传来一个熟悉且讨厌的声音。
“嘿,宫少爷!”
宫城捏着军校地址的纸片瞬间皱出了一个指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