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书室的暗红灯光渐变成鲜红色,沈郁琛紧握着手机把邬裘拖到电梯门前,几乎是拖拽般把他塞进去。
沈郁琛:“你先下去,找到姜沫苓立刻带她走。”
见邬裘仍一脸迷茫僵在角落,沈郁琛深吸一口气侧身伸手进去,用力戳了四次印着向上箭头的按钮,站在门口沉下脸盯着邬裘。
邬裘恍然醒神,朝他颔首。
金属门缓缓合上,电梯井里传来机械条带滚动的声音。
手机贴在耳侧,可还是一点声音都没有,对面安静得很不正常,就算是误触了也理应会有声音。
现在怕的就是姜沫苓身处危险中,无意碰到静音键。
他尝试着轻触耳机,想要切换线路去听,可无论切到那条线,对面都是一片死寂。
所以现在不仅是这边联系不上姜沫苓,外面的祁川也联系不上,他们彻底断联,更别说指望支援来帮忙。
电梯门再次开启,沈郁琛大步迈入,侧身挤进电梯里,指尖摁在按钮上微微发颤,按了四次后,电梯门重新闭合缓缓上升。
他仔细观察电梯周围,只有门的那一面是金属面,他能看见自己的影子,其余的都被人用木板封住,就着手机屏幕的微弱光线,能看到上面印着装修公司的名称和联系电话。
上面的广告纸皱皱巴巴的,字迹早已模糊不清,每块木板的拼接处都用胶带贴好封住。
面前一处翘边的胶带引起沈郁琛的注意,他迟疑走上前去,伸手将胶带撕下来。
上面钉着一颗钉子。
指腹摸上去的时候,能摸到明显的颗粒感,他举着手机照上去,发现钉子上泛着褐色的铁锈,看上去已经钉了很久了。
电梯缓缓停住,脚下漂浮一瞬又沉下。
门外耀眼的光投射进来,把整个电梯箱照亮。
邬裘就站在外面,手里死死抓着一根不知道从哪里弄来的粗壮树枝护在身前,另一只手握着拳头抵在自己的下巴处,双腿自然前后分开支立在地面上,一副准备格斗出手的模样。
他一出电梯就绕着大树转了一圈,根本没见到姜沫苓的身影,他即刻就慌了,担心程籁升是不是已经把她抓走了。
身后传来电梯井条带的滚动声,邬裘直接抄起大树下一根断掉的树枝,冲到电梯门前。
电梯里的人用手挡着脸,邬裘正准备出手就看见那人身上还穿着咖啡店特有的围裙,这才放下心来把树枝丢地上。
树枝擦着粗糙的地面滑到电梯门前发出哐当的声音,沈郁琛眯着眼睛大步迈出电梯,手挡在眼前,手机的通话仍在继续。
“她人呢?”沈郁琛绕着大树转了一圈,环顾周围只有图书馆的围墙,没别的人影。
邬裘焦急道:“不知道!出来时就是这样,根本没看见她人!”
沈郁琛刹住脚步,直接点下手机的免提键,摁着音量键把声音调到最大,只能隐隐约约听见水浪席卷的声音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电梯厢里恰时传出咚的一声,沈郁琛和邬裘同时转身,目光灼灼紧盯着关闭的电梯门。
下一秒,两个人同步冲到电梯前,邬裘把手指摁在感应器上,电梯门缓缓打开,发出吱嘎的声音,他抄起掉落在地上的树干,横放在门中间不让电梯紧闭。
邬裘下意识就冲着电梯厢里喊:“姜沫苓!”
沈郁琛盯着空荡荡的电梯箱,箱体的木板和破损广告纸依旧,地上还掉落着他刚才撕下来的胶布,胡乱缠成一团黏在地上。
他的眼眸里没有一点光,低着声音说:“不对劲,电梯箱里一开始不是这样的。”
邬裘皱眉:“什么意思?”
沈郁琛的脑海里开始浮现刚才的场景。
在暗红光线中,姜沫苓侧身进入电梯厢,明亮的手电筒光线填满整个电梯,刺眼的白光照在金属面反射进他们的眼里。
姜沫苓转身按下按键时,也能在面板上看见她清晰的背影。
可现在那块原本能照见人影的金属面,已经钉上结实坚硬的木板,残破不堪。
还有生锈的铁钉也不符合常理,这片区域明明是上个月刚搭建的,物品也是全新的,整片空间都很干燥,理应不会出现生锈的情况。
他忽然意识到刚才在铁钉上摸到的颗粒,或许不止是单纯的铁锈,而是像某种砂砾,不是泥土而是沙滩上细软的棉沙。
如果刚才的水浪声不是幻觉,那很有可能还有另一个他们不知道的空间,正隐于木板之后。
沈郁琛目光一凛:“撬木板。”
邬裘:“啊?”
沈郁琛来不及解释,看了一眼掉在地上的树枝,抓着手机就转身大步朝大树后的那一栋后门走去。
他抄起角落放置的工具箱就快步走回来,蹲在地上打开工具箱,在里面翻找能够撬起钉子的工具。
邬裘见状也忙着半蹲下来帮忙翻找,还不忘急急地问:“到底发生什么事了?怎么突然想要撬木板?”
沈郁琛:“电梯门第一次开启时,四周没有木板,全是正常的金属面。”
邬裘瞪大眼睛扭头看了一眼被卡住的电梯,阳光照进箱体,几块木板整整齐齐码在箱面上,刚才他在一片漆黑的电梯厢里愣神,都没反应过来里面的反常。
意识到这一点,他连忙站起来跑进电梯厢里徒手撕下周围的胶布,又将贴在上面的广告纸粗暴撕下,揉成团丢出电梯。
映入眼帘的场景让他一怔。
满墙的钉子杂乱无章钉在木板上,上面生着锈,还有淡淡的咸水和铁锈味。
这个味道太熟悉了,他在妹妹出事后的第二天去过现场,整片沙滩都充斥着这个味道。
那天的海浪很大,天空是黑的,远海天际处还能隐隐看见闪电,滚雷的声音震进他的耳朵,就像是远方冤灵的哀嚎声。
恐惧瞬间放大,激起一身鸡皮疙瘩,邬裘几乎是冲撞出电梯箱,抓起沈郁琛的手臂就往树干后面跑。
力气大的可怕,沈郁琛的手机差点都掉了,他沉着声音质问:“你干什么!”
手机扬声器里的海浪声渐渐清晰,邬裘用尽全力拖着想要挣脱他手的沈郁琛往树洞里拽,声音异常冷静:“满墙的钉子只靠工具箱不可能短时间撬起,去B区拿液压拔钉器。”
树洞里闭塞狭窄,他们弓着腰费劲地在树洞里穿行,邬裘在前面开路:“木板后面一定存在着另一个世界,如果没猜错,姜沫苓现在肯定被困在海边,我妹当年也是在海边出事的。”
沈郁琛呼吸一滞,手机里传出的海浪声已经清晰到让他们感觉自己就身处在现场。
如果程籁升已经抓住她,对她做出和邬裘妹妹同样的事情……
他不敢再继续往下想了,只是紧紧抓着手机,跟在邬裘身后弯着腰挪动。
恰时,沉寂已久的耳机再次响起,祁川慌乱的键盘声和大喊声涌进沈郁琛的耳朵,吓得他头一歪,差点把耳机拽下来。
祁川:“沈郁琛!你们在哪?现在能听见我说话吗?”
沈郁琛忙着翻找,工具箱的工具发出撞击声,听见祁川的声音,手上的动作顿了一下,连忙回应:“可以。”
祁川语速飞快,往日里轻松的语气不再:“出大事了!程籁升刚才不知道在搞什么,直接拦截我们的信号。”
祁川:“他还在系统上嵌套一堆防破解程序,姜沫苓那边信号没中断,我能听见她的声音,可是她似乎听不见我在说话,你们谁能联系上她?”
沈郁琛爬出树洞,来到一条明亮泛着蓝光的狭长走廊,他跟在邬裘身旁边走边回应:“我也联系不上,只能听见海浪声。”
祁川倏然站起,声音发紧:“海浪声?现在吗?”
“嗯。”沈郁琛和邬裘已经到了一间房间前,厚重的金属门被邬裘用力推开,里面装配着各式各样的破拆工具。
可能是太久没人打扫的原因,门一推开灰尘扑鼻而来,惹得他们鼻子一痒。
沈郁琛皱着眉揉揉鼻子,反应过来刚才祁川的语气,心里又一阵发慌,连忙问:“怎么了?”
祁川整个人僵在原地,不可置信看向显示器,上面的音频条还在规律波动着。
沈郁琛:“喂?祁川?”
祁川骤然清醒:“不可能,我这明明听见她在和一个男人说话,周围很安静,没有海浪声!”
手机里传来的海浪声变得波涛汹涌起来,沈郁琛瞳孔瞬间紧缩,他将那副收起的耳机从兜里掏出来,一把塞进邬裘的耳朵里。
几乎是同时的,他们的耳机里传出一阵嘶哑的电流声,紧接着是一道带着颤抖但冷静的声音传出:
“我们又见面了。”
工业大风扇吹出的风无情打在姜沫苓的脸上,散着的碎发黏在她眼前,她却始终没有抬起手拨开,满眼警惕盯着眼前的人。
双手垂在身侧,掌心的厚纱布也泛着点淡红,原本握在手里的手机早就不见踪影。
她站在一间封闭的水泥房间里,唯一的窗户被锁死,空气不流通,灯光昏暗。
屋内设施简单,正中间摆放着一套木桌椅,桌子上放置着一个小型的白色投影仪,泛着白光投射在冰冷的墙壁上,不少灰尘漂浮在射光中。
墙壁上印着一片雪花屏,底下是投映出来的键盘。房间的一角还放着一个工业落地扇,吹出来的风大到难以呼吸。
姜沫苓的视线缓缓向下移动,眼前那个人的脖子上面挂着一个黄铜吊坠,形状和仓库门口外的铜锁别无二致,只是少了淤泥和铜绿,上面的一颗獠牙刻印清晰可见。
“姜小姐,最近身体怎么样啊?”冰冷低邪的声音幽幽探出,“不知道你看过邬小姐的监控,有何感想?”
吊坠轻晃了一下,朝她靠进一小步,“不如,加入她?”
那人还在说话,但是姜沫苓已经听不见了,她紧盯着眼前人向后退一步,心跳早就快要跳出嗓子眼。
就在这时,她的看见眼前人背后的投影屏上出现一颗红点在闪,闪动的频率规律清晰。
她盯了一会才反应过是摩斯密码,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仔细盯着红点,心里开始默默转码。
一轮闪烁结束,姜沫苓已经没有刚才那么紧张了,因为她翻译出了那段摩斯密码——
【别怕,我们在。】
【去窗户。】
她用余光扫了一眼窗户,离她有点距离,她不敢贸然靠近。
正巧男人刚说完话,她深吸一口气,冷嗤一声说道:“程籁升,你真觉得你这样是对的吗?把无数无辜的人拖进来,满足你那卑劣的自卑心。”
“哦?”程籁升像是对她的话很感兴趣,就拉开椅子反过来坐在上面,掀起眼皮似笑非笑看她,“我卑劣?”
他的眼神瞬间变得凶狠,一把扯开自己的高领毛衣,一条骇人的长疤刺入姜沫苓的视线。
程籁升指着自己的脖子,声音低哑隐忍怒气:“你怎么不说这道疤的始作俑者卑劣?”
他的声音瞬间拔高:“我做错什么了吗?就因为我那狗屁父亲是死刑犯,所以我就要背负上杀人犯儿子的罪名过这一辈子,我就活该被人欺负,活该被人打?”
程籁升看姜沫苓没有反应,胸口剧烈起伏着气极反笑:“我这是在拯救世界!那些曾经欺负过我的人,我都已经在这里处理干净了!籁忒世界是我这一生最伟大的创造,我努力经营着这里,就是要让所有和我有着一样遭遇的人学会反击!你们眼中的每一个弱者,都蕴藏着最强有力的力量。”
姜沫苓面无表情听完他的慷慨陈词,挑起眉扯了扯嘴角冷笑:“弱者?你在说谁?你吗?”
姜沫苓:“没有人是弱者,而你才是真正的弱者。只有弱者,才会费尽心思地用尽阴暗的手段来满足他那黑暗扭曲的心理。表面上美名其曰教人反击,背地里净做些见不得光的勾当。”
她盯着程籁升开始慢慢挪动步子,朝他身侧的窗户走去,语气依然平静:“你要是真觉得你是在拯救世界,那为什么不敢当着大众的面把你的这一套亮出来?”
“为什么要频频利用邬裘对他妹妹的愧疚,逼他帮你做事,给你打掩护?”
“为什么见到我们要来,你害怕得躲在这个暗无天日的角落?”
“因为归根结底,你自己也知道,这是无能的你,唯一能够填补内心缺失那块安全感的途径。”
“所以你在逃,你单纯的以为只要你不被抓到,把我们都扣在这,你的计划就能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