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一百米,是梦想的长度。
也是,我和他的距离,好像很近,又好像很远。”
———《许我矜夏》
这天中午午休,教室里的大多数同学都趴在桌上,陈矜夏坐在靠窗的角落,单手托腮,目光透过玻璃,凝望窗外,思绪早已飘远。
她面前摊开着几张草稿纸,纸张的右下角,一行不大不小的字悄然浮现:“他就像一场猝不及防的夏天,一瞬间就氤氲了她内心凋敝的绿野。”
阳光慢慢移动,那支还带着她指尖温度的笔,静静躺在一旁,教室里愈发安静,只有她心脏跳动的声音。
六月一过,离暑假就近了。
到了暑假,陈矜夏暑假一向不爱在家。正好这个暑假的安排就是到舅舅的机构提前了解一下艺考的事,好为考京艺做准备。
裴志国最近几天都在外地出差,早就安排好了王临安接待陈矜夏。
陈矜夏穿着件干净的碎花裙,站在楼前,遮阳帽遮住了一半太阳,但还是挡不住七月的闷热,王临安热情地朝她打招呼:“你好你好,你就是我们林老板的外甥女吧。”
王临安把手里的冰饮料递给她,叫她进里面去,陈矜夏点了点头,刚要说话,被王临安抢先一步:“我知道我知道,陈矜夏,你舅舅常提起你。”
陈矜夏礼貌性地笑笑,问:“老师,您姓什么?”
王临安示意她不要客气:“哎呦,不用叫老师,我也就比你们大个四五岁的,这么叫我感觉我都老了,我姓王,叫王临安或者叫哥临安都行。”
“好。”
两个人走在机构里,机构不大,这还是陈矜夏第一次来舅舅的机构,她观摩着四周,墙上挂满了往届学生的艺考成绩,大部分都考进了艺术名校。
片刻,不远处传来了一声:“临安,我来了。”
王临安脸上的笑意逐渐消失:“你这一个星期来几次啊。”
女生拖腔带调地说了句:“想你了呗。”
白悦可注意到了坐在一旁的陈矜夏,好奇的问王临安:“这是?”
王临安咳了咳,介绍道:我们老板的亲外甥女儿。”
白悦可向她打了个招呼:“你好呀学妹,我叫白悦可。”
王临安拧了拧眉,插了句:“什么学妹,老板的亲外甥女儿,尊重点。”
陈矜夏礼貌性地笑了下:“没事,本来是就是学妹。你好,我叫陈矜夏。”
王临安十分嫌弃地瞥了一眼,说:“白悦可,你有点分寸感,我是老师,你是学生”
白悦可被他呛到了。
“……”
“大哥……第一,你是机构校长的助理,第二,我已经毕业了,现在有权力且有资格追求你好吗?”
接着王临安便做起了习惯性地那套动作,把手机屏幕贴在耳朵上,假装打电话:“喂宝贝儿啊……”音量刻意放大就为了让白悦可听清楚。
白悦可白了他一眼,说:“行了行了,别装了,又来这套。”
陈矜夏观着两人,噗嗤一声差点笑出来。
王临安睨了睨白悦可,说:“白悦可你可收敛点啊,矜夏还在这呢”
刚说完,就有人给他发微信,想起今天有个新生家长要带孩子来测评,他把手机扣过去,对陈矜夏说:“那个,矜夏,今天有个新生要带一下,要不你自己先随便转转?我很快就回来。”
陈矜夏见状应声道:“行临安哥,你去忙吧,我自己转转就行”
她一个人走在长廊里,看着刚刚没有看完的成绩榜,宋琛阳被挂在最顶上,框内是他艺考时期拍的证件照,她脑海里想到一个词来形容,干净。照片上边写着一行字,京南艺术大学全国第三名。
形体教室和走廊隔着一块透明玻璃,看着里面的学生在上课,多数是学表演的学生,编导过几天才开课。
宋琛阳今天戴着顶鸭舌帽,穿了件干净的白色T恤,撞见她顶着成绩榜看得入神,喊了她一声:矜夏。”
陈矜夏回过神,朝他望去:“宋琛阳。”
宋琛阳又走了几步,两个人距离拉近,他问:“你今天也在这啊。”
陈矜夏冲他点点头:“嗯,我来找我舅舅。你呢?”
宋琛阳颌首:“我一般假期没事的话,就会来你舅舅这儿,算是帮帮忙,也是回来看看他们。”
王临安刚忙完新生那边的测评,刚好在走廊上撞见了正在对话的两人,打断了他们:“欸,你俩认识啊?”
陈矜夏说:才认识不久。”
王临安“噢……”了一声。说:“没想到你俩认识啊,那既然你们都是同龄人,要不你们先聊?”
宋琛阳答应下来:“没问题哥,你忙去吧。”
王临安刚走,一阵急促的手机铃声就响了起来,陈矜夏掏出手机,屏幕上“舅舅”两个字闪烁着。
“喂,舅舅。”陈矜夏按下接听键。
“矜夏啊,你这会儿在机构呢吧,没事儿的话就跟着临安哥去做一个专业测评吧。”
陈矜夏微微一愣,下意识地瞥了一眼身旁的宋琛阳,又对电话那头继续说道:“这么临时啊,我一点准备都没有呢。”
裴志国继续说:“矜夏,以你的写作功底,只要稳住发挥就行,就当是摸个底儿。”
挂了电话,陈矜夏长舒一口气,看向宋琛阳:“我舅舅让我去参加一个艺考测评,应该用不了多长时间。”
宋琛阳:“快去吧,加油。”
“好。”说罢,陈矜夏快步朝着走廊尽头跑去,很快就消失在了转角处。
进了测评教室,陈矜夏挑了个靠窗的位置,她深吸了一口气,迅速在脑海中梳理着素材和灵感,紧接着,握紧笔杆,开始奋笔疾书。
不到一小时,几位老师就接过陈矜夏的卷面,先是整体地扫了一眼,然而,片刻之后,他们的眼神陡然变得专注而惊讶。
待所有学生都完成测评后,老师们围坐在一起开始点评。提及陈矜夏的作品时,一位老师率先开口,声音中满是掩饰不住的欣赏:“陈矜夏,以她目前的水平,已经超过了 90%的编导生。”其他老师纷纷附和。
声音透过门缝飘到了门外,宋琛阳瘫坐在走廊沙发上,身子斜斜地靠在墙边,听到了所有内容。
测评教室的门缓缓打开,陈矜夏走了出来,宋琛阳直起身子,快走几步迎上前去,挑了挑眉说道:“这么厉害啊。”
陈矜夏听到这话,心里“咯噔”一下,她微微低下头,嘴角抑制不住地上扬,悄悄抿了抿嘴唇。
还没等大脑做出反应,一句:“毕竟是中考作文满分。”就已经条件反射般脱口而出。
听闻,宋琛阳继续说:“深藏不露啊。”
陈矜夏刚启唇,便被宋琛阳抢先一步,问她:“你吃饭了吗?”
兴许是刚刚肚子叫了一声被他听到了,陈矜夏从早上到现在只吃了半个面包,实话实说道:“还没。”
宋琛阳:“行。”
“走吧,楼下那家餐厅还挺好的,之前我们常去。”
两人走出机构,走了两步,就到了他说的那家餐厅牌上写着:“老地方”,可能因为开在一个园区里,位置比较隐蔽,所以除了他们以外,店里一个人都没有。
没一会儿,菜就上齐了,一盘糖醋排骨摆在陈矜夏面前,她刚想用筷子夹起,发现宋琛阳还没动筷子,便停住手里的动作,问他:“你也吃啊。”
宋琛阳不疾不徐道:“不用,我最近在减肥,你多吃点。”
陈矜夏望着眼前的饭菜:“但是,是不是点得有点多了。”
见状,他也丢出一个玩笑:“没事,吃不了兜着走。”
陈矜夏被他这句话逗得“噗哧”一笑。
两人吃完饭找服务员要了个打包盒,打包完饭菜就在附近遛了遛弯消消食,宋琛阳一看时间也不早了,说:“送你回家。”
陈矜夏把刚翻找出来的零钱又收回去:“好。”
记性不好的宋琛阳在停车场找了半天车才找到,一到假期就爱熬夜是陈矜夏多年改不掉的习惯,一上车耐不住困倦,不自觉地着了。
陈矜夏身体靠在车身上,脑袋随着车身的轻微颠簸一下一下地晃动,宋琛阳见状,遇到坑洼和减速带,都提前放缓车速。
过去好久,陈矜夏眯着眼,才醒来: “开了大概多久了啊?”
宋琛阳看了眼时间,回道:“差不多四十多分钟吧。”
她脑袋慢慢清醒,感叹了句:“那还挺慢的。”醒了醒神后,她挑起新话题:“你最近在忙什么啊?”
宋琛阳:“最近忙着学校汇演,排练小品。”
陈矜夏:“怪不得,我昨天看你凌晨两点多还发朋友圈呢。”
宋琛阳嘴角勾起好看的弧度,说:“那你平时几点睡?”
陈矜夏回:“我一般凌晨一两点才睡。”
一想到自己现在除了工作时间以外,熬到十二点已经快是极限了,明明只差了两岁半,怎么跟两代人似的,他没忍住调侃:“年轻好,年轻就是资本。”
陈矜夏被他这话搞得有些无语:“你不是才比我大两岁吗?”
宋琛阳:“好像,说你小,你还挺不乐意的?”
她嘟囔道:“谁愿意被人说幼稚。”
车开到了陈矜夏家楼下,宋琛阳停了车,侧过头说:“到家了发个消息啊。”
陈矜夏:“好。”
这次拉他的车门就熟悉了,刚要拉开车门,想了想,好像忘了什么,又补充了一句:“再见。”
宋琛阳:“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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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了大概三四天,裴志国出差回来了,答应好的带陈矜夏参观京艺,今天终于能兑现了。这是陈矜夏第一次踏进京艺的大门,从七岁时种下梦想的种子,直到十六岁,九年,第一次真真切切地,感受到它。
从京艺正门进去,她忍不住感叹:“京艺好大啊。”
裴志国说:“矜夏,好歹京艺也是大学,肯定比你们高中大。”
陈矜夏:“我看京艺校园超话里有学生吐槽京艺还没他们高中大呢。”
两人路过了京艺主楼,裴志国停下步伐,给陈矜夏指了指:“这就是文学系的教学楼,对面就是表演系。”
她心里默念着:“文学系和表演系只隔了一百米。”
“一百米的距离,是梦想的距离,也是,我和他的距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