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南山知道越明烛只是随口开了句玩笑，自己也应该把那句话当做玩笑来听，但是他没忍住，气氛都到这了，就想顺势给自己挣个名分，哪怕只是过过嘴瘾。

但又嫌要说的话肉麻，只敢用猫挡住脸来说。

说出口反而轻松了，心想越明烛又不知道他的小心思，肯定也当成句玩笑来听。

但他从猫肚皮里抬起头来，却看到越明烛的右眼微眯，眼角肌肉微微抽搐，脸上泛起一丝痛苦，连嘴角的笑都变得很勉强。

“你怎么了？”祝南山惊叫道，将猫放到桌上，上前捧起越明烛的脸。

越明烛就着他的手晃了晃脑袋，调整好表情，安抚的拍拍他说：“没事，有点耳鸣，刚才你说什么？我没听清。”

耳鸣就像有人将一只正在发声的高频音叉放到他耳边，绕着他的脑袋，从右边移到左边，声音十分尖锐，所以耳鸣的时候，几乎什么都听不见。

祝南山没功夫管自己那点小心思有没有被听见，担忧的问：“怎么还耳鸣了？你不是说这几天没什么事吗？”

“可能是，那些药的副作用吧。”越明烛拍拍他的手，故作轻松的说：“没事，有副作用才说明药起作用了，而且我这几天确实心态平稳。”

“还有这种副作用？”祝南山关心则乱，无意间问道，随即反应过来自己这话有怀疑越明烛的嫌疑，急忙解释：“我没别的意思，就是对这些不太了解。”

越明烛轻笑着点点头。

他这么信誓旦旦，全因为大致阅读过药品说明书上那一长串的副作用，不然他也以为自己又发病了。

同时祝南山对这些不太了解这件事，让越明烛感到隐隐的开心。

之前祝南山提过姚遥也很疯，越明烛潜意识觉得祝南山对尧盛精神病院的了解来自姚遥，并认为姚遥和自己的状态应该差不多，都是需要吃药的。

祝南山不了解这些，就说明他完全没有关心过姚遥的病情。

或者简言之，祝南山根本不关心姚遥。

这个结论让一直将姚遥看作假想敌的越明烛很有获胜的感觉。

完全没有考虑过姚遥根本不用吃药的可能性。

“还有别的感觉吗？”祝南山问道：“你能睡好觉了吗？”

越明烛：“没了，睡觉……也还那样。”

其实副作用多种多样，能让越明烛明显的感觉到药已经起效了，比如今早开会的时候，越明烛在坐的好好的，忽然觉得有根脚趾钻心的痒，痒得他忍不住在会议桌下用力碾磨地面，还惊疑自己难道是染上脚气了？直到手指的骨头缝里也开始痒，才意识到应该是药物的副作用。

比如有时胳膊和腿上的肌肉纤维会非常规的收缩，造成局部抽痛。比如有时他会不自禁的打寒颤，好像被什么惊到了一样。

但这些都是药品说明书上写明了的副作用，他觉得没必要让祝南山为此更加忧心，所以没说。

而祝南山却依旧感觉到了深深的无力，虽然已经尽力控制，脸上还是表现出了低落。

以前觉得这种病都是憋出来的，想办法让越明烛保持开心就好了，发现越明烛不吃药后又想着他吃药了就好了，他知道可能会有副作用，但没想到副作用这么大。

他们才从C市回来不到两周，副作用就如此明显。

也许是潜意识里不愿去想，也许是单纯低估了，以前在照顾越明烛上还有个大致的方向，现在越明烛开始乖乖接受治疗，祝南山反而觉得无力，因为越明烛看上去依旧痛苦，他却不知道该做些什么了。

“没关系的，”越明烛见祝南山强忍着颓丧，反过来劝慰他道：“总要有个过程。”

祝南山弯起嘴角，露出一个支持的笑，完全看不到自己笑得多勉强。

猫不会察言观色，正好奇的扒拉着越明烛的键盘，越明烛垂眸，无神的看着屏幕，确保猫不会在他的文档里增加什么内容。

心里有些烦闷，他感觉自己在给祝南山徒增烦恼，胸口隐隐感到刺痛，张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最后只是无声地叹息。

“你……/过……”

半晌后两人差不多调整好了情绪，一齐开口，又齐刷刷闭嘴。

越明烛做了个请的手势。

祝南山轻轻捏了捏猫耳朵，说道：“过几天我带它去打疫苗。”

越明烛点头，说道：“你那部剧预计年底开播，赶双旦和明年春节，这段时间你要配合宣发了。”

之前的话题太严肃了，他们不约而同的选择转移话题。

“这么快就播了？”祝南山惊讶道：“感觉杀青还没几天。”

越明烛手指挠着猫下巴：“反正是在自家的平台，也没有别的剧需要避免档期冲突，其他演员也都很糊，不用根据他们的安排压剧，这个IP本身又有流量，制作完过了审就播呗。”

祝南山倒是不知道播出一部剧还需要考虑这么多弯弯绕绕，他就是觉得产出一部剧的速度好快，他对好像刚从剧组的环境里脱离出来，还没有做好准备被推到大众面前。

“那我是不是要为了宣传到处跑了？”祝南山略显担忧的问，他现在不是很放心留越明烛一个人，生怕越明烛需要的时候自己不在，又是年底工作和应酬最多的时候。

越明烛也舍不得他四处奔波，耸耸肩无所谓的说：“你不想去就不去，谁敢管你。”

他朝窗外扬扬下巴：“反正枇杷视频都搬过来了，直播间演播厅也都建好了，你在这跟他们直播连麦宣传也是一样的。”他想到什么，扬唇一笑：“其他人还要来枇杷视频参观呢，反而是你离得近，走几步就到了。”

“好耶。”祝南山也跟着笑。

“你要火了。”越明烛想到自己淘来的宝贝终于要展露人前，还有些不情愿，不禁怅然道。

“哪那么容易火。”祝南山笑道，“低调，我已经做好了糊穿地心的准备。”

越明烛张张嘴想反驳，被他打断了。

“再说我也不打算混娱乐圈。”他趴下来，下巴支在桌上，抬起眼皮从下往上看越明烛，这个角度显得他眼睛很大，一双凤眼睁得圆圆的，看上去特别真诚。

他表情认真的说：“我就拍这一部剧，等这部剧播完我就回来接着给你当助理，要签聘用合同的那种，我这也算给你实习小半年了吧？我要直接签三年的。”

越明烛看着他郑重其事的样子，心中一片熨帖，不禁闷声轻笑。

之前从未想过，祝南山来帮忙就已经让他十分感激，现在觉得若是能用一纸合约将祝南山绑在自己身边就太好了。

“对了，”越明烛掩唇，清清嗓子说道：“这几天你不在，外面总裁办的茶水间新添置了烤肠机和冰淇淋机。”

祝南山：“哇。”

越明烛早加了李琼的联系方式，美其名曰给她发猫的照片，实际上旁敲侧击的套出了李琼和祝南山的相识全过程。

他不想祝南山在C市分公司能享受到的待遇回来总部就享受不到了，甚至还照着楼下便利店的标准多准备了些。

“还有关东煮锅。”越明烛神色淡淡，完全看不出是在邀功，仿佛这些本就是总裁该做的：“还没让人用过，食材都采购回来了，你去试试好不好用吧。”

“哇。”祝南山一脸崇拜的看着越明烛，越明烛心想，他真的很容易满足。

这受宠若惊的样子，看上去完全不需要谈薪资待遇。

说起来，片酬也是进组后很久才商量的，给他帮忙也是不计回报的，连出差机票钱都是祝南山自己垫付，到现在都没提过报销。

真的很好骗，纯属被人卖了还替人数钱那种，越明烛之前还期待着看他大红大紫，现在觉得娱乐圈水太深，祝南山趟不过去，为了祝南山的安全着想，确实是拴在自己身边比较好。

出乎意料的，祝南山期待地搓搓手，屁股抬起来半分，又坐下了。

“怎么了？”越明烛疑惑地问。

“不着急。”祝南山低头摸猫，他就是想和越明烛多待一会，“聊了半天我活都没干完，等会再去，反正那些东西也跑不了。”

猫被摸困了，渐渐靠着祝南山的笔记本电脑屏幕蜷起来，它还小，脑袋身子差不多大，四肢缩起来时，小小的一团。

“像长白毛的大花生。”越明烛的眼神一直在祝南山的手指上流连，幼猫的毛发纤细柔软，他评价道。

“你这比喻，真是个比喻啊。”祝南山笑道。

越明烛见祝南山的表情可算轻松了些，自从得知自己吃的药有副作用，他就一直在很明显的强颜欢笑，就连那两声“哇”，都哇得十分努力。

“别看了。”越明烛用手背蹭蹭猫，顺便蹭祝南山的手指，说道：“我有点饿了，你去帮我煮点东西吃吧。”

上一次吃关东煮的记忆已经很久远了，越明烛大学还没有毕业，在越行远的安排下，隐藏身份作为最普通的实习生进入公司，那时越行远还没有突发心梗，以为自己春秋正盛，还能再奋斗个几十年，用不上越明烛，便让他从基层干起。

那时候午休，越明烛就时长跟着其他实习生吃便利店，此时想起，还有些怀念。

不多时，祝南山端了一只碗回来，办公室瞬间充满了香醇味道，直到看到碗里面清亮的的潮汕牛肉粿条汤，越明烛才分辨出那香味不是预想中的关东煮。

面对越明烛惊讶的眼神，祝南山说：“现烧水煮丸子多费时啊，你不是饿了么，我就直接让餐厅给你做了一碗。”

其实祝南山有私心，觉得就算越明烛已经自爆吃外面东西，但这些年把身体养的这么干净，没必要再被那些香精添加剂组成的工业食品污染。

越明烛了然，这会儿公司食堂还没开门，祝南山肯定又是找的尧盛的餐厅。

以前他嫉妒尧盛和祝南山的关系密切，但现在反倒觉得这些关系全被祝南山用在自己身上，还是挺爽的。

就像祝南山主动要求当他的助理，签聘用合同，这可是姚遥没能做到的事情。

越明烛的攀比心，得到了极大满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