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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5章 伥鬼消融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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荆牧芜一直在这里住,所以布置跟从前一样,秦裴漪一踏进去就感觉跟乎尔池里的小院子很像。

秦裴漪的房间在荆牧芜房间旁边,只有一墙之隔,露弱茹现在的年龄不太适合再跟秦裴漪一起了,荆牧芜便给她收拾了个新房间,离两人的房间近,找了个女医师过来陪她,也教她一些女人的事情。

烛炎把冶物送了过来,一进门就朝秦裴漪冲,在他脚边扒拉着想上去。

“它叫冶物,你当年凭借废弃的材料做出了它,由此一举成名成为当之无愧的万造,下台后它赖着我不走,你便将它送给了我。”荆牧芜抱起冶物,揉捏它的小爪子。

冶物长不大,永远是小狗狗的样子,哼哼唧唧的窝在荆牧芜怀里。

秦裴漪伸手去逗狗,冶物就舔他的手。

秦裴漪起了坏心思,手疾眼快夹住小狗舌头,冶物嘤嘤嘤的叫,轻轻咬秦裴漪,秦裴漪松开手后它也不计较,继续蹭他,只是不怎么舔他了。

冶物打哈欠,秦裴漪看准了把手指杵它嗓子眼,冶物小发雷霆的咬他,被一摸摸就不计前嫌了。

秦裴漪逗狗逗的十分开心。

怀里有小狗,身旁有爱人,外边是在玩的女儿,世间最幸福的也不过这一刻。

天慢慢黑下来,一家人吃了饭,露弱茹回到自己的小房间睡觉,秦裴漪刚想起身回自己房间就被拽住,让他跟他一起睡。

荆牧芜还惦记着雀霖铃的话,怕秦裴漪难受,虽然他守在旁边也无济于事,但至少秦裴漪身边不是空无一人。

到了晚上,果然像雀霖铃预判的,失去蝣粟压制后,那些记忆慢慢恢复。

荆牧芜听到秦裴漪闷哼声立马掀开床幔。

秦裴漪脸上全是冷汗,唇上被自己咬的伤痕累累,眼睛紧闭着,眉头皱起。

他伸手抱起秦裴漪,拢进自己怀里,手贴上额头,想抚平皱起的眉毛。

手碰到秦裴漪脸上的瞬间,秦裴漪猛的睁开眼。

下一秒,天地倒转,等荆牧芜反应过来,他已经被秦裴漪压在床上掐着脖子。

“滚。”看样子秦裴漪是意识模糊,将他当做蝣粟了,下意识就反击。

荆牧芜伸手摸到秦裴漪的脸,秦裴漪条件反射躲了一下,发现没有攻击性后眼神有点迷茫。

“少游,”他喊秦裴漪的小名,“别害怕,我在这里。”

秦裴漪眼神清醒了一些,但还是不愿意放手,松了虎口,虚拢在荆牧芜脖子上。

荆牧芜也不挣扎,安静的跟他对视。

身体才恢复,精神还很痛苦,慢慢的,秦裴漪有点支撑不住了,胳膊开始抖。

直到秦裴漪支撑不住,跌倒在他身上。

秦裴漪挣扎着想起来,却被荆牧芜抢先一步,紧紧抱在怀里。

秦裴漪挣扎两下就安静下来,蜷缩在他怀里。

冷汗一直没停过,睡觉的衣服单薄,荆牧芜很快就摸到他的后背被汗浸湿。

一股血腥气飘上来。

秦裴漪把自己的唇咬破了,血冒出来。

“很疼的话,就咬我吧。”荆牧芜伸手,将他的嘴掰开,秦裴漪意外的没有反抗,乖乖任他动作,荆牧芜将手指递进去,横在牙齿间。

秦裴漪小狗磨牙一样咬了几口就吐出去。

荆牧芜将卷起衣袖塞进去,这下秦裴漪没有再吐出来,紧紧咬在嘴里。

房间里没点灯,时不时传来秦裴漪闷哼的声音,像做了噩梦醒不来的小狗,嗷呜嗷呜的找主人。

“疼……”良久,秦裴漪才说出来一句话,跟着话出来的是扑簌扑簌的眼泪。

荆牧芜抱紧秦裴漪。

“疼……”秦裴漪声音大了些,像受伤的小狗终于等到过来的主人,哼哼唧唧的钻进主人怀里哭诉自己的委屈。

荆牧芜抱着他起身,轻轻拍着他的肩膀,拙劣的哄人。

秦裴漪埋在他的肩膀,疼的身体都在哆嗦,一声不吭的掉金豆豆。

小狗一样,受了委屈说不出话来,只能扒拉主人哭诉。

就这样抱了很久,到了后半夜,秦裴漪终于力尽昏睡过去,眉头还皱起,浑身上下的衣服都被冷汗浸透,黏糊糊的贴在身上。

荆牧芜轻柔的放下他,替他换下衣服,一点点揉开皱成线团的眉毛。

天亮了,荆牧芜念着昨天晚上秦裴漪没怎么睡,没叫他起床,等估摸着差不多醒了,端着碗粥过去喂他。

秦裴漪一脸疲惫,脸色苍白的坐着。

喝完,荆牧芜接过粥碗问道:“没事了吧现在?”

秦裴漪拢拢被子,将自己埋进去,摇摇头:“没事。”

“你梦到了什么?”荆牧芜好奇道。

秦裴漪身体一僵。

荆牧芜看到他的反应,知道不是什么好的事情,忙开口:“难受就别想了,都——”

“他将我的骨头活生生抽出来,”秦裴漪开口,声音出乎意外的平静,“强行让我保持清醒,慢慢感受自己变成一个空心的皮偶。”

“一开始还有疼的感觉,到后来麻木了,就感觉不到了,抽去骨头的地方软绵绵的,动都动不了,塌下去像空心的萝卜,指头一戳就是一个凹陷,像软面一样,神经麻木后,就只剩下绝望,感受到自己慢慢被抽空,一点点死去。”

“碰到很难抽的地方,他就撕开皮肤,连着肉一起扣出来,扔在地上。”

蝣粟脸上全是血,眼睛垂下看着奄奄一息的秦裴漪。

四肢的骨头都抽出来了,肚子划开,内脏流出来,脏器的气味让人反胃。

秦裴漪的眼珠掉在眼眶外边,血窟窿空荡荡的,不知道在看什么。

蝣粟抬脚,踩到流出来的脏器上,一用力,撵成肉泥。

生命是个很奇怪的东西。

有时候脆弱的一碰就没,有时候就算被掏空了还能挣扎着蹦哒两下。

就像小怪物的母亲。

内脏都流干净了,那张皮还能走几步。

就算这样,秦裴漪竟然还有几口气。

蝣粟抬手将业火扔到流出来的脏器上,业火燃烧起来,很快就将一地的肉烧焦烧干净,露出底下的脊柱。

秦裴漪那具尸体竟然还有残留的意识,被火烧的发出细小的声音。

蝣粟站起身,看着他的样子。

他兀的想起曾经有一世,他是一个被献祭的少女。

那些僧人就像现在一样,将他/她一点点折磨死去。

原来,是这个样子啊。

原来他/她那个时候是这样的样子的。

人果然是世界上最恶毒的东西,冠冕堂皇的极其可笑。

打着祭祀祈福的名义,尽情满足自己扭曲的欲望,拿着残忍拆下的人体,向高坐的神佛乞求原谅自己的罪孽。

身前是高燃的香,身后是才造下的恶业。

他突然很想笑。

笑世人肤浅,笑世人扭曲,笑世人贪心。

不肯放下刀,却硬要别人宽赎他不放下刀。

又想要善,又想要恶。

又想要贞洁,又想要放浪。

得不到就一副自己也是受害者的样子,何其恶心,大书特书自己的委屈。

有什么委屈的,分明是他们自己贪心不足。

总喜欢把自己放在受害者的地位,分明所有的恶事都是自找的,做了恶事,自己享受了,想起来良心不安了,所以绞尽脑汁编出一个个理由为自己叫屈。

嘴里的肉还没咽下去呢,一张嘴都是腥味。

用不到的时候谈价值,用到了的时候说牺牲,为了骗人,说谎都让人感觉好笑。

“然后踩烂。”

“最后他累了,一把火将我烧干净。”

秦裴漪垂下眼,仿佛再次经历了一遍痛苦。

荆牧芜说不出话,将碗放到桌子上,回头抱住秦裴漪。

他无计可施,一切都以发生,他的心疼来得太晚了。

秦裴漪安安静静的任他抱着。

其实一晚上回忆起来的不止这一个,还有很多很多的折磨,一次次痛苦的死去。

洗去记忆的疼是直接烙在神魂里的疼,叫也叫不出来,哭也哭不出来。

蝣粟一遍遍的,仿佛清洗沾了血迹的衣服,洗去他的记忆,然后他慢慢想起来,再被拉去清洗。

这样的痛苦,他经历了很多很多遍,多到他都麻木了,习惯了。

太过频繁的剧烈的痛苦让他应激,排斥那些记忆,仿佛只要拒绝了,就可以逃脱折磨,像那些慢慢变成伥鬼的女人,缓慢的失去自己。

“秦裴漪”在慢慢“死去”。

但他比那些成为伥鬼的女人幸运了一点,有人愿意将他从泥潭中拉出来。

冷冰冰的乎尔池里,多了一个小孩,伸着手要他抱,喊他爹爹。

半身傀儡不会养孩子,于是秦裴漪接过这个孩子。

已经封冰的水面,还有人敲开冰面,不怕冷的伸出手握住他。

她成功了。

她推下半身傀儡成为秦裴漪的替死鬼。

就像前世,蝣粟将他作为替死鬼一样。

荆牧芜抱紧秦裴漪。

他什么都做不到,拦不住少游,也救不了裴漪,如果没有露弱茹,他一个人待着乎尔池,或早或迟,他还是会奔赴前世的命运,然后被月弓射杀,一遍遍轮回,直到找到新的出路。

他会一遍遍的杀死秦裴漪,直到出现转机。

“天道”无情,以万物做走狗。

秦裴漪的记忆慢慢恢复,恢复的都是蝣粟折磨他的那段记忆,所以每晚都很痛苦,他去问过雀霖铃,得到的仍然是没办法,想完全恢复必须这样,无法中断。

所幸的是,秦裴漪慢慢不再抵触烛炎等人的接触,开始主动找他们询问从前的事。

烛炎大喜过望,将百星带过来。

秦裴漪现在已经习惯跟烛炎亲近,开始喊他师父了。

百星一如从前,烛炎将它保养的很好,唯一不同的就是中心的无根火弱了不少,将灭不灭的。

秦裴漪使惯了镰刀,乍一看到这种法器有点懵,不过还是乖乖伸出手。

百星中心的无根火摇了摇,突然大起来,原本停转的金环咔咔两声,快速转动起来,脱离烛炎的手浮起来。

金环转的很快,像要将停转的都补回来,快到肉眼看不清速。

秦裴漪伸出手,百星朝他飘过来,悬在半空,终于停转,浮在秦裴漪手上。

另一只手伸出来探进无根火中,抽出一把长刀,拿在手中挽了个花。

熟悉的感觉袭过来,长刀变形成为镰刀,又成为剑弓,最后消失。

烛炎看着秦裴漪摆弄百星,有些恍惚,恍如隔世般。

“看来百星还认你。”烛炎说。

秦裴漪收起百星:“师父替我保存的很好。”

烛炎踌躇一会:“你母亲的坟……你要去看看她吗?我一直整理着。”

秦裴漪的眼里终于出现点从前的光亮:“去,这次我想带上弱茹。”

秦裴漪在吃饭的时候将此事告诉两人。

露弱茹很兴奋,一直缠着秦裴漪问东问西,秦裴漪也耐心的回答。

吃完饭,露弱茹回到房间休息,秦裴漪这些日子都睡在荆牧芜房间,收拾床铺的时候,荆牧芜拿着东西回来。

“什么东西?”秦裴漪探头看过去。

这段日子荆牧芜都给他束的低发,垂在肩头遮住脖子上的伤疤。

荆牧芜递过去,是秦母的发簪。

秦裴漪看着那支发簪愣住了。

“一梳梳到尾,二梳白发齐眉。”荆牧芜眉眼晚起,笑的似水。

“我替你绾起来吧,明天还要见母亲。”

秦裴漪愣愣点头。

荆牧芜不知道什么时候拿了梳子,一下下的给他梳头,盘起来,发簪绾上去。

荆牧芜放开手,几缕碎发落下来,影子被灯火应到脸上,分割了秦裴漪的一生。

脖子上的伤疤刺眼的很。

那个凡人,到底还是不回来了。

身后窸窸窣窣的声音,头发被绾上去,久违而熟悉的手法,脖子上突然多了布料的触感。

荆牧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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