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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9章 1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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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9

我在斗志昂扬中睡去,又在十万火急中惊醒。

我后知后觉想起自己睡在他家、他的房间——他妈妈早上回来看到锁着的门会怎么想?昨天我刚有一点进展,当晚就登鼻上脸继续入侵她的家庭吗?我慌乱地在窗帘也挡不住的天光中找自己的衣服,两条胳膊搂住我的腰,他口齿不清地说:“你急什么?我妈不会回来。”他的头在我肚子上蹭,“她能不回来就不回来。”

我摸了摸那颗委屈的头,他不肯抬起,继续口齿不清:“你别再管我妈的事了,她爱怎么样就怎么样,你越管越复杂。”

我的手不敢乱动,指缝里的黑头发像纤细柔软的草钻出石头缝,看来我要面临人生的下一个难关:如何全面、完整、多角度、万无一失地说谎。

至少大学之前我要在谎言中度日,我要瞒过妈妈和舅舅,瞒过那男人,瞒过我所有朋友同学,我还要特别注意不要在大街上遇到我认识或我妈妈认识的人,最重要的是瞒过他。

想一个完善的谎言不难,难的是避免各种意外,我们曾经以为最安全的旅馆,竟然是妈妈的熟人开的——这种意外几率有多低?偏偏被我撞上。我着实不想节外生枝,导致他妈妈的同事、朋友、病人、认识她的人对她猜测不已。我已经想好了解决办法,如果被人撞见,不管被谁撞见,我就说我有心理问题,请他妈妈陪我去诊所。就算被妈妈的熟人撞见,这种程度的个人隐私应该不会影响妈妈的风评,我会告诉别人“我怕妈妈担心”,人们的关注点自然是“高材生不为人知的内心”,至于怎么解释我和他妈妈的关系,我是他的好友,她是善良的有医学常识的长辈,“是阿姨带我来的”,这就行了。

我反复推测前因后果,似乎没什么漏洞。接下来就是如何实际说谎。

我的眼睛被他吹了一口热气。

“你发什么呆?看你半天了。”他的黑眼睛近在咫尺。

我心脏猛跳。

他的眼睛又笑成活水,潋滟生光,他的面孔也闪闪发亮,他的鼻息贴着我,喉咙里的哑没消掉,抱着我说:“我妈想去哪儿就去哪儿吧,你别再限制她了好吗?”

我明白了,我还在想何为□□、怎样□□,他已经开始开堂授课,身体力行了。

我在他的眼神里、他的气息里、他发光面孔的照射下,全无思考力,只会点头。没一会儿我彻底被他搞定了。他哼着歌洗漱,我不眨眼地看着,我爱他鲜活生动的快乐。

“我先走了,惨了,要迟到了,我还没迟到过呢。”他大叫着。

“你会挨骂。我妈妈最讨厌迟到。”我说。她还讨厌没规矩、不听话、无理取闹、小家子气、不健康、太招摇、意气用事……她讨厌的事太多了,他能在诸多讨厌因素中,以“最讨厌的人的孩子”的身份得到她的认同,可见他多么讨人喜欢。

“你不挨骂?”他反问。

“反正我天天被骂。”我摆出死猪的无畏,以前有人骂我,我定会日夜苦学,现在舅舅骂我,那就让他骂吧,我做什么都没用,只会挨更多骂。

他亲了我一口先走了,我收拾了他一片狼藉的房间,扫了客厅和卫生间,又给招福发了条消息要他前男友的全身照和近身照,招福紧张兮兮地问:“你想干什么?你不是有我师父了!”我懒得理他。他打了足有五分钟字,见我一声不吭,只好委委屈屈地发来一些照片,我一一存了。一天内招福数次发消息来电询问,我忙着应付外国客人和舅舅,没空理他,晚上回家,询问的人换了一个。

“手机。”他一脸不悦,蓄势待发,站在我家门口对我勾着手。

我压着大笑冲动,乖乖把手机递过去。他直奔重点翻我的相册,炮火齐开:“听招福说你一大早就要帅哥的照片?你什么意思?嫌我身材没人家好吗?你喜欢这样的?”

“我只喜欢你。”我忍住笑。

他脸红了。

真奇怪,昨天这个时候我们还在闹分手,他根本不打算理我,今天却成了他醋意大发堵在我家门口兴师问罪。昨天的我几乎认定那些伤人的话已经划出了我们的楚河汉界,今天又觉得天大的矛盾仍然可以调和弥补。

他像往常一样很快意识到自己吃错了醋,不敢在我家门口张扬,只能胡乱翻看我的手机,他的眉毛突然挑起,眼皮似乎在跳。

怎么了?

我突然想起昨天他妈妈给我打了个电话,我没删记录。

莫非他看到了?怎么办,我怎么解释?

他的两道眉毛几乎拧在一起。

我想抢过手机销毁记录。

他垂着两排鸦黑的睫毛,突然瞪大眼睛,冷冷地说:“你的帅哥照片真不少啊。”

我才想起我手机里要销毁的不只那个通话记录,今天我去招待客人,美国叔叔们的考察接近尾声,舅舅不但搞定了自己的项目,还给他管理的我妈妈(爸爸)那些公司拉了几笔不大不小的单子,双方都很满意。经过昨日的婚礼,叔叔们突然意识到我还没上大学,于是对我各种询问、戏弄,就像一大家子人吃饭一定要拉个小孩做安全区,他们好奇我,好奇一面之缘的他,我便趁机问了些健身问题,他们给我推荐撸铁的最佳方式(每个人说的都不一样),还有各种我没听过的运动,一些国外的俱乐部和线上网站,我又翻到不少适合我身高和理想身型的照片,全存在手机里,现在就在他眼皮底下。

我松了口气。和他说了说我的健身计划。他头疼极了,上下看我,不知夸奖还是讽刺道:“你可真是三百六十无死角优等生,真敬业——敬‘爱’啊。”我拿回手机,趁他不注意把通话记录一删了事。

一天之内,我无师自通学会了如下说谎技巧:

为了后方稳定,需要先发制人。我提前和妈妈商量接下来的计划,查分后就是报考,肯定兵荒马乱,不排除我发挥失常需要复读,就算一切顺利,我也需要在大学前按照大学的课程提前养成和高中不同的学习习惯,这一次我会自主决定我需要什么样的提高班,舅舅的公司也好,妈妈的公司也好,留到我大一假期再参与,她思索片刻表示赞同;

为了家族和平,需要先抑后扬。我和舅舅恳谈,无中生有出诸多工作上遇到的难题,一口咬定自己的思维还留在书虫阶段,业务意识空白管理意识欠缺法律意识想当然,急需从零开始,不能揠苗助长。我空口说了一些先跟着妈妈学习的不存在的计划——反正他们姐弟互相信任根本不担心对方在自己能够掌控的范围出差错,不用担心穿帮。难得的,舅舅竟然夸了我一句,说我没有一般学生的眼高手低,不会好高骛远,这种品质很好;

为了舆论贯通,需要口径一致。我在家教后特意留下和学生家长共进晚餐,大肆宣扬了我的健身计划、进修计划还有事业计划,两位家长听得津津有味,给了我不少建议,那位叔叔还说有空可以去他那里短期实习,我借机说出主要目的:倘若偶尔不能按时辅导耽误了时间,我会双倍补回来。两位家长通情达理,学生一言不发,我想我耽误了她的一些个人计划,为了弥补,我自然会对讲义更用心,每次给她多讲一些题目和知识;

为了秋后无账,需要有备无患。我要求招福报几个我指定的培训班和学习班,把课程笔记详详细细发给我,以备应付妈妈他们的考问。招福有理有据地拒绝我,说要陪前男友送快递送外卖,我毫不客气地指出他在做梦,一个人内不修外不稳,放弃个人进步等于放弃一切。他犟嘴:“我师父说这么做有用!刷好感!”我问:“你为什么那么听他的话?”招福说:“我为什么不听他的话?他连你都能搞定!”我说:“你认为我难搞定吗?难度最高的人明明是他,初中有人搞定过他吗?”招福说:“对啊……”我说:“所以你认为谁比较高干,你该听谁的话?”招福迷糊着说:“好像应该听你的……”我说:“你笨不笨?当然要两个都听。你白天学习下午和晚上送快递和外卖。全要。”招福茅塞顿开报名去了;

为了临时应变,需要串供材料。我利用休息时间和班长副班长作家尖嗓子包括班花他们联系,详细问了他们最近的大体活动计划,以防需要外出或被问及外出原因时找不到借口,也防止面临质疑时找不到人证。班长副班长照旧乖觉,不但奉上个人行程,还发来详细的学校活动和班级计划,并提醒我不妨跟班主任联络联络,也许他们以为我和他正在搞地下情,我把时间记下,没多解释。

整个过程我从说话别扭心里内疚到信口胡掰脸不红气不喘,每一分钟都在进化。可见在这个世界真实很难,变坏却很简单。我什么都不用干却成了所有人眼里的大忙人,我用一堆根本不会去上的课程、业务、社交虚构了一个忙碌的优等生,赢来几乎全部自由时间。他妈妈喜欢什么时候去诊所就什么时候去,我随时可以陪,倘若不这么做,我担心她没勇气接受治疗,没勇气一直治疗。此时的我犹如脱胎换骨,不,犹如金蝉多壳。

所以,为了婚内和平,不必要的电话、聊天和图片能删就删吧。

“你们两个能不能别总在门外傻站着?进来。”妈妈在窗子里喊我们。

他瞪我一眼,那其实不算瞪,只是笔直上挑,像有形的东西挑起我的心脏,像挑一盏灯。我的心脏继续猛跳,他已经开门进屋了。

我这才意识到他为何在我家门口:他跟我妈妈回了我家。

这才几天?半个月?他已经如此熟稔地在我家出入,自从他说要把我妈妈当真正的长辈,他们的关系是不是太过突飞猛进?妈妈可不是个心胸开阔的人,更不会爱屋及乌,她的偏见、厌恶、恨意不会因半个月的友好相处改变。妈妈对他的感觉只会比他妈妈对我更差。但他不就是这样一个人?从他以不良形象进入一班到他和班委会的人打成一片,还交了几个好朋友,根本没用太长时间。我记得我问过原因,他说自己“有趣”、“有用”、“有主意”。但他和他爸爸那么像,我妈妈早该免疫了。何况妈妈打心底里希望我们分手,他爸爸何尝不是,现在这种状况是不是不太对劲?

两个小孩还在练琴,最近的我比上学更加行踪不定,不是早出晚归就是干脆不回家,今天坐在客厅练琴的是女孩,她看到我,眼神一个劲飘过来,他亲昵地叫她的小名,嘱咐她好好练习,她果然认真按琴键。他们什么时候这么熟了?他来我家做什么?他不是不爱进我家吗?他妈妈不理他,他只好专心攻克另一个难关?这样一想,我们算不算交换任务,分工合作?

妈妈正跟他说话。

“他有一阵子回到家就在客厅坐着,两个小孩怕他,谁也不想在客厅学,全要去二楼,只好让他们换着坐客厅。”

“没错,他特别吓人。有一次考试前他心情不好,谁进教室声音大点他瞪谁,结果谁也不敢说话,只敢学习,结果那次一班成绩特别好,没有一个人去二班。”

他们在说我?

他们随意地坐在沙发上,男人削着苹果,妈妈和他说笑,不时看小孩和钢琴老师,妈妈的口吻里很快压不住去家长会时的骄矜和虚伪,“这孩子真不像话,你们老师不管他吗?”

“管个屁!老师没一个不偏心他!”他自然地将果签插进男人切好的苹果递给我妈妈,“有一次他在课堂睡觉,睡了一整天,您猜怎么样?进来一个老师,在他旁边踱几个来回,心疼得直叹气,然后骂我们其他学生不用功,一个老师这样,下个老师还这样!”

“不许说脏话。”妈妈笑吟吟地接过果签,吃下。

“啊,好。”他点头,又递给他爸爸一个,对溜号看他的弹琴小女孩飞个笑眼,示意她赶紧练。又对我说:“来吃苹果啊。”我坐在他旁边接过果签,他说:“你什么时候有空送他们去次幼儿园?”

“他们有父母和保姆送还不够?”我才不要浪费时间,“还要全家上阵?皇帝出游也没这派头。”

“有个原因。”他咬了块苹果,我看着他的嘴唇顿时浮想联翩,他的嘴唇颜色更暗了,昨天我看不见,下意识不停索吻,仔细看上面还有一些轻微的牙印,他的声音比琴声轻快好听多了,“他们两个整天在幼儿园吹嘘自己有个长得好看每次全校第一的哥哥,结果这么长时间谁也没见过,他们连张照片也拿不出来,被其他小朋友当骗子,你去一次他们就不用被笑话了。”

无聊。

“你看你,去一次幼儿园又不费你多少时间,就在门口晃晃把他们交给老师,或者放学时间把他们接上车,你生病的时候他们一有空就看你,陪着你不吵不闹,这么点小愿望你也不满足小孩子,太小气了啊。”

我才不吃他这一套,“既然如此你去好了,你也是哥哥,你受小孩欢迎,他们去医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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