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谧的夜,阴谋与诡计好似在这一刻偃旗息鼓,悄无声息的遁地消失了,实则空气中暗暗浮动着危险的因子,狡计就像被点燃的炮竹,正蓄势待发,突如其来。
皇上欣赏着美人图,可当小宦官再次展开其中一幅画的时候,他的脸色骤变,额上的青筋都可仔细的瞧见,他瞳孔微张,就连鼻翼都微微的扩张了起来,显然是暴怒的前兆。
他腾地一下跳起来,手指颤抖着,指着画中的美人,怒和一声,“岂有此理,简直岂有此理!”
只见画中的美人衣衫不整,媚眼如丝的仰躺于床榻上,她身姿玲珑,凹凸有致,面若桃花,女子宝贵的地方此刻都堪堪的露在外面,衣不蔽体,大伤风雅。
皇上更加愤怒,呼和到,“去把芃芃给朕找来!”
小宦官畏缩着,颤抖着,跌跌撞撞的向门外领命而去。
芃芃跪在皇上身前,凄婉的哭诉着,“冤枉啊!皇上,妾与那画师并无任何逾矩之处,妾只是请他来为妾作画,可是妾并无任何不检点之处,定是有人要陷害妾,请皇上为妾做主啊!”
皇上面色严峻,语气冷峻,“把芃芃与画师押入廷狱,听候发落。”
小宦官立马领命到,“是!”
芃芃悲泣着,呼号着,一路被拖拽了出去,“皇上,妾是冤枉的,妾是冤枉的!求皇上为妾伸冤啊!求皇上!求皇上……”
这日天晴风轻,苏荷再次来到了鸿宁殿,她语气笃定,质问姚女说:“这样拙劣的伎俩,是你做的吧?你如今陷害了芃芃,哪天是不是也要把我这个碍眼的妹妹一并处置了,才能以安你心?”
姚女本就焦头烂额,此刻更是心烦意乱,“姝儿,你在说什么?你是绿姝,我是绿珠,你是我亲妹妹,我怎会构陷于你?”
苏荷赌气似的,“既如此,那姐姐也分我一杯羹,让我也获得盛宠如何?”
姚女更觉头痛欲裂,但仍是耐着心劝慰着,“妹妹糊涂,如今乃多事之秋,你怎还如此拎不清?你我当前紧要的,是要洗脱嫌疑才是!”
说话间,一小宦官领旨而来,要把苏荷也押入廷狱,她边走边不服气的叫嚣,“凭什么押我?你们凭什么?姐姐救我,救我……”
一时的慌乱让姚女也乱了阵脚,这难道不是针对她的吗?为何要把苏荷押走,她如云山雾罩般,定在原地,不知该如何是好。
潮湿的廷狱内,老鼠猖獗的来回乱串,很是让人心悸,苏荷惊叫着跳脚躲避,最后缩在一个角落里嘤嘤哭泣起来。
待冷静下来,她慢慢的思索,‘这主意明明是姐姐想出来的,美人图里也是姐姐的画像,如今芃芃出了事,竟算到了我的头上,只有我被捉到了这里,难道是姐姐把这一切推到了我的身上?她要我做替死鬼?’
想到这里,苏荷觉得遍体生寒,她紧紧的抱住了自己,眼神也渐渐染上冰霜。
第二天,苏荷被带到刑房受审,那一排排刑具就像张着血盆大口的凶兽,她觉得双膝一软,遂而跌坐在了地上。
廷尉大人亲自审问她,他声音威严,面容冷肃,“苏才人,你可认罪?”
苏荷内心惊恐,娇躯战栗,只能急急的否认着,“我,我有什么罪?我什么都没做过,不是我,不是我,我没有做过!”
“那画师已经招认,是你指使他画了那伤风败俗、有辱风化的画,你为得皇恩,不择手段,玷辱美人,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苏荷极力的否认,“不是我,不是我做的!是他陷害我!是那画师他陷害我!”
廷尉大人面容威仪,声音威肃,“传令下去,抽查苏才人的寝宫!继续寻找证据!”他继而对苏荷道,“既然你不肯招认,那我们只能去搜寻你与画师勾结的证据了!届时证据确凿,我看你还有什么可说的!”
苏荷内心惶惑,‘证据?姚女难道连这个都算好了?她准备了罪证要栽赃陷害我?她不是口口声声说我是绿姝,她是绿珠,我们是亲姐妹,她定会保护我的吗?她真能如此绝情,要置我于死地吗?’
她秀拳紧握,指甲深深的陷入皮肉之中,可她不觉疼痛,只觉遍体生寒,战栗不止。
宫婢们把苏荷的寝宫搜查了个底朝天,她们翻箱倒柜,甚至掘地三尺,终是有了发现,一宫女惊呼着 ,“人偶!有人偶!”
只见一偏殿的内室中挂着两幅画像,画像的背后另有玄机,是另外两幅人物画像,分别是谢婕妤与美人芃芃,在画像下面的地下埋着两个坛子,坛中的人偶中谢婕妤与芃芃的生辰八字写于其上,并在人偶的身上扎满了银针,这乃宫廷中的禁忌巫蛊之术。
廷狱中苏荷再次被提审,廷尉大人厉声呵斥道,“如今人证物证聚在,你还有什么可狡辩的?”
苏荷双眼木然,全然没了生气,她嘴唇翕动着,浑身颤抖着,就像被抽走了所有的力气,“枉费我天天陪着她,她却趁我不在葳蕤宫,做到如此地步?要置我于死地?”
接着她仿似癫狂般,歇斯底里的吼叫着,“是那贱人姚女,是她陷害我,是她,一切都是她做的!请大人明鉴,为我伸冤!为我伸冤!”
姚女也被押入了廷狱,苏荷正蜷缩着蹲在墙角,她环抱住自己,把头埋在膝盖上,就像个没有安全感的婴孩般无助又怜若。
听到响声,苏荷抬起头,几日的牢狱关押让她容色凄绝,精神萎靡,此刻她更显弱不胜衣,颓败脆弱,见到姚女,她凄婉一笑,那笑容中破碎清冷感尤重,她眼神空洞,泪盈于睫,脚步飘忽的走向姚女,“姐姐来了?姐姐是来救我的吗?”
姚女也是无助与凄然,感叹这宫中诡谲莫辨,生死难料,“如今你我姐……”
电光火石间,苏荷骤然拔下发簪,狠命的向姚女的脖颈刺去,姚女美眸微张,惊愕又不可置信的紧盯着苏荷,苏荷唇边荡漾着妖异与诡谲的狞笑,她瞳孔锁紧,用力的拔出发簪,再次朝姚女的脖颈狠命的刺去,一连几次,她毫无迟疑,招招毙命,姚女就这样直挺挺的,轰然倒下,再也没有说出一个字。她颤抖了两下就蹬了腿,翘了辫子。
鲜红的血色如晕染的红梅,洋洋洒洒的溢满了一地,苏荷的面容上也沾染了许多嫣红与破碎,她阴寒的冷笑了两声,看着倒在地上的姚女,只见她美眸圆睁,面目无措又惊愕,就这样凄惨的定格在生命的最后一瞬。
从此,世上再无妖嫭之姿的美艳姚女。
苏荷扔掉发簪,她那笑容如暗夜里倏而绽放的冶艳妖花般,逐渐扩大充盈,最后她狂肆的笑了起来,像是疯魔了一般,很是骇人,她嘴里念念有词,喋喋不休,“没有如今,没有你我姐妹,你是姚女,我是苏荷,哪有什么绿珠与绿姝,不过是你做戏的由头罢了!如今你还想欺我骗我?真当我是傻子吗?你休要怪我,是你无情在先,是你死得其所!哈哈!哈哈哈!”
她翩然而舞,甩袖旋转,她戚容惨淡,纵情肆意的吟起了诗句,“一入宫门深似海,最是无情帝王家!”
廷尉大人在祗勤殿向皇上禀告,“启禀皇上,姚美人今日被押入廷狱,刚开始苏才人并无异样,假意与姚美人拥抱寒暄,可她却突然拔下了发簪,狠命的刺入了姚美人的脖颈,姚美人她,就这样殁了。”
皇上似是痛心的低叹了一声,“姚美人死了?真是可怜了这样一位娇滴滴的美人。”
廷尉大人继续禀告,“她倒地之后,苏才人竟张牙舞爪的狂笑了起来,像是疯魔了一般,她说是姚美人陷害她,还说姚美人简直是死有余辜!臣又审了姚美人的宫人,果然这巫蛊邪术是姚美人陷害苏才人,可之前那陷害美人芃芃之事,乃是苏才人所指使,可苏才人现已疯癫,臣无法再继续审问,臣找了御医给苏才人诊治,确认她是疯魔了!一切还请皇上定夺!”
“朕给了她们高位,给了她们荣华,她们竟然做出这样的事情,传令下去,把苏才人贬为庶人,即日起打入冷宫,终生不得踏出冷宫一步。”
“是!臣领旨!”
芃芃被释放,她整日把自己关在寝宫中,不曾出门一步。洒扫的宫婢们毫不避忌,就这样堂而皇之的,聚众嘲讽私议她,“如今皇上怕是再也不会召见她了!她怎还有脸面苟延残喘?”
“就是!美人图变成春宫图!皇上为何没赐她金杯?抑或是三尺白绫?”
“她成了全皇宫的笑柄!与下作低贱相对等,宫中的美人们现在都避她如蛇蝎,生怕沾染上晦气呢!”
“我们也离她远一点!可不要把霉运带给我们!”
“既然她有脸,那就让她自己洒扫,自己伺候自己!我们走!”
“对!走走走!”
这日,芃芃在寝宫内自缢而亡,被发现时早已回天乏力,事成定局了。
几日后,南篱来到祗勤殿,她穿着素朴,妆容淡雅,她螓首蛾眉,美眸中泛着凄凄楚楚的水雾,眼角也是微红,显然是哭得狠了。此刻她身形单薄,莲步轻移,她秀发如云鬟雾鬓般,更显肌肤胜雪,风姿绰约,她来到皇上面前,盈盈一福,“妾参见皇上!”
皇上爱怜又焦急,“美人快快请起!怎如此消瘦憔悴?可是病了?”
南篱朱唇惨白,娇弱一叹,“最近宫中乃多事之秋!多位姐妹香消玉殒,妾苦于不能祭奠,只好作了几首哀歌来悼念她们!”
“你有心了!朕从前不知,美人竟也擅长音律?”
南篱美眸流眄,灵动四溢,“若是皇上烦闷了,妾可陪伴皇上,与皇上共赏音律歌舞!”
“南容华果然是玲珑剔透,名花解语!今晚你来侍寝!朕定好好的疼惜你一番!”
南篱发髻轻挽,含羞带笑,娇滴滴道,“是!”
太尉府,谋士刘瓒举起槲叶杯,对嵇陟道,“祝大人大业早成,功成愿遂,平生之愿早日竟也!”
嵇陟喜笑颜开,一饮而尽,连道三声好字,“好好好!真没想到那南篱竟有如此本事,此连环计真是妙也!解决了盛宠正浓的那对姐妹花不说,还除去了新得宠的芃芃,真是一箭三雕啊!若是南篱再次博得盛宠,她再借机偷得了调兵符,我们就真的要高枕无忧了!”
刘瓒谄言道,“大人果然是慧眼识珠,也不枉费大人对她的悉心栽培!若是桓将军再等胜归来,届时大人必定将荣耀加身,加官进爵!”
嵇陟志得意满,神色傲然,“好!”
梨春宫内,皇上刚刚赏了好些东西,宫女落霞一件件的摆放着,简直比她的主子还要兴奋,“恭喜娘娘晋升为淑仪,这后宫美人如云,层出不穷,能让皇上念念不忘的,只娘娘一人,如今娘娘您的位份,比二皇子生母婕妤谢氏还要高上许多呢!皇上说您是他的解语花,真真是说得好呢!”
南篱掩嘴轻笑,“就属你嘴甜,放心,少不了你的赏!”
落霞欣喜着谢恩,“奴婢谢过娘娘!”然后她喋喋不休,模样极为欢愉,“娘娘,你看这琉璃器,这玳瑁盘,还有这火齐珠,听说是扶苏国的使者进献的呢!皇上竟把它们赏给了您,说明他对您有多么重视!还有象牙塔跟婆罗树叶、郁金、苏合香,也是从扶苏国进献来的,奴婢从来没见过这些宝贝呢!”
看着自家婢女如此欢喜,南篱也是喜悦溢于言表,“好了,快些收拾,晚些皇上要来了!”
落霞恭敬道,“是!奴婢遵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