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飞星手腕一翻,朝卫晏展示喝得一滴不剩的酒杯,眼神探究:“恐怕卫哥不知道我一个管辖数万军雌的军长,带领部下精锐来这的任务就是找螳螂星座失踪的雄虫。”
嘴里说着敬词,眼底却没有敬意。
“不如好好解释一下你身上的精神力波动,跟你去螳螂星座闝的雄虫,之间是什么关联?”
卫晏瞳孔瞬间微缩,所以早在上一次见面,管飞星就在怀疑他。
“嗯?别造谣啊,我有说过去闝?”卫晏理直气壮到管飞星差点怀疑自己的耳朵。
管飞星放下酒杯,落在桌上碰出清脆声响,除了食指都捏着酒杯,自然放松前指的食指像是指了指卫晏。
“怎么酒都没喝就醉得不记事了?之前单烨问你身上的精神力波动,卫哥可是亲口说是来自螳螂星座育保院的雄虫。离这里最近的那座育保院最快也要十天,但早在半个月前就因雄虫失踪而封锁,你说时间上巧不巧?”
卫晏不发一语。
管飞星起身绕着玩飞石的重力模拟器踱步。
“或许我再多提点消息能让你记性好点,我手下在某个废旧站里发现一具尸体,经检验死于雄虫精神力攻击。而更巧的是,废旧站里还发现昔日跟卫哥一起打拼的兄弟晕倒在地,很难不怀疑废旧站跟卫哥的联系。”
事情的经过再清晰明了不过——
半个月前卫晏去螳螂星座带走雄虫,同时发生关系,导致身上带有精神力波动。雄虫不满被关在废旧站,反击途中成功击杀一只雌虫逃跑,目前这只雄虫的下落卫晏知道的可能性很大。
恰在此时,管飞星收到手下发来的消息,看了眼仿若胜券在握般笑了,朝卫晏摇了摇手上的光脑。
“你说巧不巧,在酒馆的一间房内检测到雄虫精神力波动,房间内激素也明显高过均线。倒推峰值节点,大概两小时前你在酒馆也出现过。”
激素高过均线的原因官方盖章的主流解释是情绪大起大落,但大众根据经验认知,激素高的情况往往都是一雄一雌关在房间里,激素不高才怪。
管飞星说着看向卫晏手腕的光脑:“你那位场外求援怎么不说话?假如不再说点什么的话,我将以妨碍联邦军事行动逮捕你俩。”
屏幕外的宁帆没想到管飞星突然点自己。
宁帆:谢邀,你认错了,我才是做了你举的所有例子里的本尊。
几乎在管飞星提及螳螂星座时,宁帆就将唐源的来历串起来了,迅速跑到机甲上的空房间并反锁方便监听。
螳螂星座是距离这里最近的联邦星座,所以唐源不只是昆柴口中附近星座来“投奔”的、也是管飞星口中失踪的雄虫。
听到卫晏反驳没去闝雄虫时,宁帆不禁挑眉,管飞星指证卫晏前后不一,所以卫晏这句明显专门说给他听的。同时手快地截取录音片段,利用好了之后能敲卫晏一笔。
到后面越来越不对劲,万万没想到管飞星把自己干的事全安到唐源头上,但也正好能借唐源这个挡箭牌完美隐身。
卫晏并非向他求援,因为宁帆帮不上卫晏任何实际的忙。
反倒是卫晏掌握主动权,传递出他在牵制边境军头领处于监控中,放心外面交由宁帆来发挥。得到消息的同时也被拉下水进入管飞星视线范围,宁帆随手拦截试图入侵他网络的攻击。
造成目前混乱局势仅仅不过因为一个唐源。
宁帆不由感慨雄虫真是天生的祸根。
最好的情况是管飞星只确认唐源是真,把之前到处都在找却一直活在各色消息里的安然当假,运作得好可以几个雄虫顶着唐源的身份玩套娃。
不过拖了这么久,也是该找个机会见见安然了,陆勋的鸵鸟心态又能再逃避多久呢?
心念电转不过一刹那,回过神来应对管飞星设下的自证陷阱,宁帆心知列出再多的证明都无用,连把心肠掏出来对方都能继续反驳。
宁帆便回得毫不客气,顺带算是隔空回敬卫晏:“你现在不就已经在满大街逮捕了吗?也不差多一个还是少两个。”
虽然管飞星那边掐了他一个监视机器,但他拿到老皮给的网络权限后,连上了未来会的监控。为剩不多的镜头里,边境军都在拷问抓捕的雌虫。
“但你们可以选择成为多的还是少的那个,”管飞星低头摆弄光脑,“给卫哥机会说,不过是看在往日情分,其实你们说不说都无所谓。”
“你们不说有的是告密者,但只有第一个开口的能获得赦免。或者,你们该不会以为转移雄虫的动作很隐秘吧?还是卫哥想再一次站上审判台再被判一次?”最后管飞星直接图穷匕见。
“所以,你是说早在你动手前就有一个告密者向你告了密?”卫晏敏锐地抓取他话中的漏洞。
与此同时,停机坪,昆柴向单烨也说了相似的猜想。
“我认为本次行动可能存在告密者,边境军突然袭击抓了很多信众还有成员。”
边境军突袭的速度快到他们来不及反应,而且可能掌握了他们大概的战略排布。酒馆内部防御系统只有昆柴跟小伍有权限,专门趁他不在的时候进攻酒馆据点。
到目前为止酒馆的防御系统都没有打开,说明小伍不在酒馆,但也不在单烨那边,也不在镜头里被抓的雌虫中。明喉也同样下落未知。
有时候没有消息可能就是最好的消息。
单烨那头的声音夹着机械噪音:“根据公域管理法,无确切罪名罪证前不得行刑,只要在管飞星扣下罪名前,他们都是安全的。”
但单烨没说的是,他也当过边境军,这里面可操作空间有多大他能不清楚?这么说不过是宽慰昆柴。
“都清空了吗?”昆柴忽然没头没脑问了句。
那边一阵金属碰撞声后单烨才有空回复:“空了,换路线大概比预计稍微迟点汇合。”
昆柴惯例叮嘱:“嗯,万事小心。”
单烨在另一头大喊陆勋的名字,隐隐都能听到空荡的回音——
“陆勋,把光脑寄存在你身后的保洁机器里。”喊完单烨匆忙低头调试,做出发前最后的准备。
耳边保洁机器的马达运转忽然变调,单烨奇怪地抬头看去,见陆勋居然扛着空转的保洁机器走来。
“……把那个保洁机器留在这。”沉默了下,单烨命令道。
陆勋差点怀疑自己听错了,指着保洁机器:“你是说把我的光脑丢在这里?”
单烨同时也怀疑他到底有没有执行过机密任务,连这点常识也没有:“难道你以前出任务,都带着可能带着隐私信息、没有改装容易被黑客定位的光脑?你的教官就没教过这样是违法规定的?”
陆勋语塞,目光仍是执拗地盯着保洁机器,不肯放手上的保洁机器下来。
“一般出任务前都找地方先寄存重要物品,这次比较突然,结束后找会里报销光脑费用。”单烨解释道,注意到陆勋依依不舍地一步三回头,忍不住催促,“要出发了,快点上来。”
舱门在眼前缓慢闭合,陆勋眼睛都舍不得离开不得不丢弃的光脑。那个光脑不止是宁帆给他买的,里面还有一张来历不同寻常、存着他不堪失误的芯片。
视线里的保洁机器被舱门裁剪图片般越截越少,只剩根天线时,陆勋觉得好似什么东西即将失去。
身体快过脑袋弹飞出去,握拳快准狠砸碎光脑,两指迅速从碎片堆里夹出芯片返回,堪堪赶在舱门只够他侧身而过时擦过门框。
“你!”单烨急得只发出一个音节,看清陆勋指间夹着的东西,最后妥协道:“以后千万要提前注意。”
陆勋捏着手中芯片的棱角,心下忽然就比之前安定了不少,边想没有以后了。
目光漫无目的地打量舱内,身后堆了一堆金属封锁的箱子,全是刚刚他跟单烨合作搬上来的。抬的时候仔细听还能听见里面有液体摇晃的声音。
他路上一直惦记着之前宁帆说的越快把安然带走他就离死期越近,还有单烨说有必要告知他的事,问了只回答等有空慢慢解释。
“现在总该有时间说我该知道的东西了吧。”陆勋跟驾驶窗上单烨的倒影对视。
单烨开口的语调放得很轻,仿佛生怕惊跑停留在树梢的蝴蝶:“你的真实出身不是帝国,对吗?”
没有听到陆勋反驳,单烨继续说:“现在却漂泊异乡,只带着一个弟弟作伴,经常见你独来独往。稀有的发色眸色更是虫族里面少数种族,但在雌雄比数量严重不均等的现实下,数量越少的种族就意味着产出的后代会越来越少。”
“很快帝国开战又会造成新的伤亡,以后行走在星际能见到和自己相似的特征的同类会越来越少。”
陆勋目之所及舷窗外到处都铺设不知通向何处的管道缆线,视线妄图透过层层堆叠的造物仰望遥远的那片星空。
“所以?”
“只有我们雌虫也有强大的精神力才不会被挑剔的雄虫所制约,被一种狂妄、自大得仿若另一个种族般的雄虫,当成货物肆意挑选、甚至改造。我们未来会不相信从天而降的神迹,但我们创造神迹从雄虫手中夺取本属于我们繁衍的权利。”
尽管陆勋没有回应,但单烨知道他在听。
“我不奢求你在没和大家打成一片下,能立刻对未来会有归属感,但我希望我们能站在同一条战线上,在认知上达成一致。我们当下的所作所为,都是在为身为雌虫的自己争取权益,更是在造福、延续我们各自的种族。”
“争取的过程往往是残酷的,意味着冲突、甚至流血,可能都没命活到神迹自我们手中诞生的那天。但生为雌虫,我很骄傲。”
陆勋沉默地凝视倒影里的单烨,单手握着的操纵杆宛若权杖,意气风发得异常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