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荞自知犯了大错,要是被她哥知道,肯定得擂死她。
但嘴瓢都瓢了,索性视死如归全盘托出,“当然,这也是我猜的啦!但我哥他居然没否认,我就觉得肯定不是自然受伤的。”
高考的第二天受伤,缺席了一场英语考试,接下来的也都没有必要再考了。
付屿阔当时就住院了,黎听要上课,蒋荞没事就去医院找他玩,陪他解闷。
就在某个她苦哈哈削水果的下午,忽然之间犹如灵泉灌脑,茅塞顿开,她狐疑地看向躺在床上玩手机的人。
“哥,你不会是故意受伤的吧?这样你就可以和听听姐一起再念一年高三了。”
当时,躺床上闲闲操作游戏的某人淡淡瞥来一眼,没说话。
没说话!
她当即就确定了她的这个猜想。
小会客厅外,传来静姨的一声轻唤,“荞荞小姐,听听小姐,可以准备吃饭啦!”
蒋荞应一声,竖起食指在唇边抵了抵,“秘密,你可不能和我哥说是我告诉你的。”
温灵从会客厅的门外探个头进来,神色轻快俏皮,“听听,荞荞,吃饭啦!”
黎听笑着回:“好。”
温灵弯着眉眼对她笑一下,转身走了。
蒋荞也站起身,和黎听一起往会客厅外走,“我觉得我哥这人奇怪,做了那么多事,却又都不想让你知道。”
说完,她嘀咕了几句搞不懂。
抵达餐厅时,菜都已经上桌,温灵忙着给醋碟里倒上蟹醋,看见她俩进来,笑吟吟让她们赶紧坐,说完对餐厅外唤了声:“静姨,你叫一下阿阔!”
静姨在外头应一声。
温灵收起小醋罐,低声吐槽:“这臭小子,自打加州回来就没见他在家待久过。”
蒋荞忍不住嘴馋,先吃了只虾,帮着付屿阔说话,“姨夫出差,哥不得忙点儿嘛!”
温灵“哈”了声,并不认同,“你小姨夫出什么差,那是出去躲赵——”
话没说完,她吐了下舌头,皱一皱鼻子,扮了个鬼脸,“你姨夫又要说我多嘴了。”
眼神掠过黎听的脸,温灵笑一笑,“听听你也吃呀,不用等他。”
黎听的思绪还停留在上一句,闻言笑了下,回:“好。”
静姨还没上楼,付屿阔就已经下来了,边扣衬衫领口的扣子,边往下走。
静姨问他,“不在家吃饭吗?”
声音传入餐厅,温灵走出去,见付屿阔已经将手上的领带系到脖子上了,“去哪啊?”
他系着领带朝这边走,“我就不能是来吃您做的饭?”
温灵嗔他一眼,“快点,就等你了!”
他笑一声,穿着拖鞋走进了餐厅。
蒋荞一早就来,没看见付屿阔,笑着叫了声:“哥,你在家呀,我以为你出门了呢。”
保姆阿姨替付屿阔拉开凳子,他在桌前坐下,“嗯,什么时候过来的?”
蒋荞答:“早上。”
付屿阔点点头,看了眼坐在蒋荞身边的黎听,“你什么时候来的?”
黎听偏头看他,一副“你失忆了吗?”的神情。
刚在楼上不是见过面了。
蒋荞看了两人一眼,出言道:“听听姐刚来没一会儿。”
付屿阔垂眸拿起箸枕上的筷子,嘴角半含笑,应了声:“嗯。”
吃完饭,静姨和保姆阿姨两人收拾了碗筷去洗,蒋荞说她下午还有事,要先走,说着对黎听眨一眨眼睛。
有的什么事,昭然若揭。
黎听笑了下,点一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一定守口如瓶。
温灵送蒋荞去门口,叮嘱她路上小心。
目送蒋荞离开,温灵回到屋内,付屿阔坐在沙发边角,家里的美短nini黏在他身边,他挠了挠小猫的下巴。
温灵问他:“你下午要去公司?”
他应一声:“嗯,顺路去一趟,有点事。”
温灵“哦”了声,对黎听招一招手,“听听来,我前两天逛街买了好几条裙子,你帮我看看哪件更好看。”
nini从沙发上跳下来,付屿阔懒懒抬眸,“您能别折腾人家吗,您一条裙子试个百八十遍,正常人都能给您逼疯了。”
温灵轻“哼”一声,“你管我。”
说完,拉着黎听离开。
温灵这点和洛敏很像,总喜欢在疯狂购物后再找人做参谋,被认同漂亮的就留下自己穿,一般的挂进衣橱,不好看的直接捐掉。
但二位眼光又向来独到,很少会买到常规意义上不太漂亮的衣服。
当然,黎听也从不会说不漂亮,但也不不会敷衍了事。
几套衣裙试完,黎听给每一身都做了小小风格点评,综合下来,其实就一句话——都挺好看的。
温灵心情大好,将衣服重新挂进衣橱,“你不在家,都没人帮我看衣服,你叔叔就一句‘好看!’,阿阔倒好,直接不看。”
黎听笑一下,没说话。
电动推移门缓缓闭合,温灵从衣橱前转身,“陪阿姨喝会儿下午茶吗?”
温灵家祖业以茶起家,对茶道颇有研究,自己平时也爱喝茶,但付屿阔从来没那个耐心等她摆完完整一套茶道,就先一步端杯喝了。
但黎听不一样,能坐在那看她行完所有茶道礼,还满眼亮晶晶夸她茶具选得好看。
黎听其实本只打算吃个饭就走的,闻言却也欣然点头,应了声:“好。”
静姨帮着将茶具摆到了六层的小露台,今日阳光很好,室外饮茶再适宜不过。
繁琐程序走完,淡青茶汤由公道杯注入杯盏,温灵热情邀请黎听尝尝,“外公自己的小茶园种出来的白毫银针,你尝尝。”
黎听端杯的手顿了一下,缓缓举到唇边。
温灵也在此时察觉出自己言语中的不合适,“啊呀我这嘴,之前说习惯了,就忘了改。”
说完,即刻改口,继续道:“阿阔外公先前自己捣鼓了片小茶园,种了好些品种的茶。”
黎听浅啜一口茶汤,点头笑着夸奖,“不输正统。”
温灵闻言也跟着笑起来,沉默片刻,才徐徐开口,“听听,你不要误会,叔叔阿姨一直都挺喜欢你的,只是——”
“你和阿阔,我们都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又担心是阿阔做了什么对不起你的事情,所以也一直不敢打扰你。”
说着,她看一眼黎听的脸色,“当然,缘分这种东西也说不准的,你和阿阔如何都不重要,叔叔阿姨都还是挺想你常来玩的。”
黎听闻言笑一下,应了声:“好。”
-
温灵和黎听从楼上下来,付屿阔还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电视开着,财经频道正在讲解近期大盘。
红绿曲线波折起伏,他侧身靠在沙发,单手托腮,看得漫不经心。
听见响动,缓缓转动眸子看过来,眉头微扬,“结束了?”
温灵被他这一声吓了一跳,转头看过去,“哎哟吓死我了,你还没走呐!”
黎听往沙发的方向看一眼,四目交汇,付屿阔依旧是那副闲散少爷的姿态坐着。
她收回视线,提着包和温灵告别,“时间不早了,我下次再来看您。”
温灵连应两声好,“下次来直接给我打电话,或者联系——荞荞,都行。”
黎听点头回好
走至玄关处换鞋,付屿阔跟了上来,保姆阿姨会意,拿来熨好的西服外套,他随手接过,开口道:“我送你。”
小羊皮鞋帮稳稳套牢脚跟,黎听抬头看过去。
大门微敞,他逆着光穿鞋。
她坐在鞋凳上稍作思忖,还是默许了。
刚好,她也有事情要问他。
从付家公馆出去,付屿阔去开车,黎听站在一从茶梅旁等他。
葱郁小乔木,花色艳丽,黎听转头多看去了几眼。
花如其名,两花之姿各占一半。
她忽然想起在祝思媛婚前派对上看到的高山杜鹃。
不急不缓的一声鸣笛,将她从观花之旅中拉回,偏过头去,付屿阔已驱车靠近。
轮胎碾过减速带,稳稳停在她面前。
他单手扶方向盘,对她歪一歪头,“上车。”
黎听的视线又流连了阵茶梅花丛,打开副驾的车门坐了进去。
轻微弹扣声落锁,安全带系好,她想起他那天问她今天有没有空。
“你那天问我今天有没有空,是为了还我捕梦网?”
付屿阔松掉制动,车子缓缓滑了出去,他轻笑一声:“算是吧。”
算是,还吧。
黎听只当又是他想出的什么戏弄她的法子,不再与他搭话。
驶过门前升降杆,主驾方位忽然传来平缓一声,“主要还挺想见你。”
抱着包的手微微收紧了一下,黎听转头看过去,却猝不及防撞入他看来的眼眸。
付屿阔弯一弯唇,收回视线,重新聚焦前方。
“倒也不只是现在。”车子转向汇入主干道车流,他继续道:“在加州的每一天,我都挺想见到你的。”
路遇信号灯,车速降下来。
“期末周复习到吐的时候在想,你的大学生活是不是也这样忙碌又枯燥,假期一个人待在家里的时候在想,你是不是该和朋友出去玩了。”
说到这,他无奈一笑,“LA是真的无聊。”
其实倒也不是真的无聊,而是那些同圈留学生组的局,他根本提不起兴趣参加。
小长假美好的艳阳日,大家忙着各带女伴户外野炊,只有他在想如果她也在,应该也会玩得很开心。
各式奢牌上新,他依旧会留意女士区,碰到适合她的,还是会想买下来。
既悲观又自我安慰地想:
万一有机会再给她呢?
万一她也会在某一天出现在加州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