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陵城郊,深幽树林。
林中深处传来马声蹄蹄,只见一匹烈焰骏马奔于林间,赤红长鬃,四蹄翻腾,如风似电,眨眼间便驰出四五里路。
驾马的是一名女子,长发高束,月白劲袍,面上不带一抹胭脂,宛如一池冷泉,纯净而又带着寒气。莹莹日光落在她凝脂般的脸上,叫她看起来既冷又暖,实在让人心痒,既想靠近,又害怕与之靠近。再一细看她的相貌,原来是楚府的堂大小姐,楚寒雨。
楚寒雨策马急腾,面上神色冷凛。正转过一个急弯,远远听见有几声尖叫,仔细一听,竟是女子的呼救声。
“救命!!!”
急音一落,便又听见几声淫言秽语传来。
“嘿嘿,你就是叫破喉咙也不会有人来救你的。”
“是啊,叫大点声,越大声我们兴趣越盛。哈哈哈~”
“嘻嘻嘻,看看她这小柳腰,摇起来一定很过瘾。”
“大哥,快快快,我等不及要□□她了!”
“你急个蛋蛋,老子都还没上,轮得到你?滚一边,排队去!嘿嘿嘿~嫩妹妹,哥哥来疼你了~”
尖声再起,震的林中飞鸟惊散。
“啊啊啊!滚开!救命!!!”
紧接着衣物嘶拉声在空寂的林中响起,尤为刺耳。
楚黎梦目光一冷,驾马前去。
不下片刻,便驰到了林中深处。
四五流氓名糙汉闻见马声嘶嘶,抬头一看,便见一个冷面女子坐在马上冷眼看着他们。
几人皆是一怔。
被辱女子趁着几人惊愣之际,挣脱他们的禁锢,连滚带爬地奔到楚寒雨马后,双手紧紧搂着春色乍泄的身子,双目含着惊泪,语带呜咽恳求道:“好心姑娘,求你救救我。”
楚寒雨掀衣下马,微微侧了身子,挡住女子半裸的春色,冷声一喝:“滚!”
几名糙汉这才惊醒过来。
糙汉甲目露精光,脸上溢出猥琐之色,“嘿嘿,大哥,今天运气可真好。这又来了一个。”
糙汉乙亦是色眼眯眯:“这个更绝!大哥,我们快上,把这娘两捆上了!”
糙汉丙反倒是现着疑虑:“这,我怎么觉得她那身衣衫看着眼熟?”
糙汉头头早被楚寒雨的美色迷得嘴角垂涎,不知身在何处。
糙汉甲啐了一声:“你这怂蛋,有种等下别脱裤子干!嘿嘿嘿,大哥,我们……”
他们竟这样旁若无人的论了起来,女子听着他们的讨论,寒意灌满全身,止不住颤抖,她抖着手扯了扯楚寒雨身后,一脸绝望道:“姑娘,姑娘,你,你骑马快跑,他们追不上的…我,我留下来拖住他们……”
这女子生得清秀可人,柔柔弱弱,可在这样的危难之际,她竟还保持着一颗赤子之心,舍身让楚寒雨逃命去。
楚寒雨心中震叹,又不由替她感到可惜,心虽善良,却是不怎么聪明。她既知道有马在旁,何不一起逃命,留下作何?
楚寒雨摇了摇头,腰间长剑出鞘,直指眼前几名糙汉的丑陋嘴脸。
糙汉们见她长剑在手,又是一愣,随即捧腹大笑:“哈哈哈哈!现下的女子学着两招花拳绣腿就要出来摆威风,实在可笑。”
糙汉甲啐了一口老痰在地,阴恻恻道:“大哥,我们快上,给她败败火,让她张着大腿哭着求饶命!嘿嘿。”
糙汉乙嘿嘿附和:“这娘们看着又冷又辣,我已经忍不住了。”
糙汉甲□□满脸:“是啊!模样生得也是人间绝色!嘿嘿……”
笑声连连。
几人言语之恶俗下流,听了都要污了耳朵。
楚寒雨面上笼上一层寒霜。
糙汉头头双眼通红,一脸迫不及待。
只见他啐了一口口水在双手,摩拳擦掌着道:“新来的娘们归我,小村女归你们了。可悠着点来你们。”
糙汉们应是,提着拳头冲了上来,场面甚是惊恐。
其实楚寒雨不知,她着实是误会了女子愚蠢。因为这几名糙汉是女子县上出名的地痞无赖,贪财好色,杀人掳劫,无恶不作,又有一身功夫在身,谁也不敢去惹他们。他们整日里游街瞎逛,见谁不顺眼便要打谁;看上谁家姑娘了,想尽办法强也要强到手,事后还恐吓姑娘不准寻死闹事,否则就杀尽她家中亲人,实在天理难容!
县上的平民县民们只好忍气吞声,哭尽眼泪。也有人家偷偷报官,可还未走进衙门大门,便被他们打个半死,进了衙门之后也会发现,那县官竟是与他们同流合污!自此县民们只敢暗暗诅咒,有亲戚在外的,也都把儿女送出去避难,没有亲戚依靠的,只好时常躲着,白日里连门都不敢出。
许是几人太过猖狂,县官未免事情被不怕死的人闹大,就勒令他们不准在县里生事,至于出了县门口,那就由不得他管了。
县民们总算好过了一些,不过几人色心难改,便想方设法,终于让他们想到了一个主意,便是将强行掳来的良家少女绑到县外的小树林里进行非人糟蹋和侮辱。
女子便是在外出给父亲买药的路上被掳了过来。
女子看着几人气势逼人冲了过来,吓得惊呼连连,猛地退了几步,惊叫道:“姑娘,姑娘!快跑!快跑啊!”勿说她们两个弱质女流,就是普通男子与他们相对,光看这身形,就已是压倒性的压制!
绝对逃不掉的!
楚寒雨站在原地不动一步,等着他们欺身上来。
几人如狂潮般涌来,携着一股令人作呕的酸臭气味。
楚寒雨足尖一点,飞身退后。
几人又是一愣,其中一人脱口道:“看来还是有些架势的。”
糙汉头头呸了一声:“我们几人一起上,就不信还搞不定一个娘们了!”
说着拳风呼呼,招呼了上去。
几人身形健壮,拳头坚硬,若是被揍上一拳,不死也要去了半条命。
怪不得如此狂妄嚣张,原来还是有两下子傍身。
楚寒雨面露讥诮,运掌一击,将一人击飞半丈之远。
另外三人见状,咬牙又缠了上来。
楚寒雨身法飘逸,在几人周身穿梭自如,一挥一剑,一运一掌,顷刻间便又击倒了两个。
糙汉头头眼看不对,暗叫一声踢到了硬茬。遂要逃命。
楚寒雨哪里给他机会,长剑一刺,当场给他来了个穿心凉。
糙汉头头双目瞪大,嘴角抽了抽,“砰”地一声应声倒地,一命呜呼了。
其余三人已是惊恐不已,当即围成一堆,跪在地上求奶奶告爷爷地求饶:“女侠饶命!饶命啊!”
“都是他逼我们做的坏事!我们也是无辜的啊!”
“女侠!求饶我们狗命!我们一定洗心革面,绝不再做坏事!求求了啊!”
缩在树下的女子见场面眨眼就发生了翻天覆地的改变,鼓起勇气站起身来,挪到楚寒雨身后,小声喏喏道:“姑娘,姑娘我,我们快走吧…他,他死了!他们,他们一定会报复我们的!”
楚寒雨侧头看了看她,灰头土脸上又是惊惧又是害怕,一双水蒙蒙的双眼透着可怜和怯意。
楚寒雨冷眸一寒,心中已有主意。她走到三人跟前,如一头咧着毒牙的银环毒蛇冷冷注视他们,“饶命?倒是可以。”
三人大喜,千恩万谢。
谁料接下来又听她道:“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数声凄厉惨叫顿时扬开了去,在幽寂的深林中久久不绝……
楚寒雨骑马悠悠走在林中小道,两旁高树幽幽,树下野花簇簇,或红,或紫,是粉,是白,辉光耀耀,穿透密叶洒落下来,如星星跌落凡尘,满地碎光。
女子坐在马前,身后的清冷之香涌得她头晕目眩,恍若做梦。
二人一路沉默,直到出了树林,路上渐有廖廖人影。女子一颗心砰砰乱跳,深知再不说话便要没了机会。她双手紧紧攥着月白披风的一角,十分艰难地吞了吞口水,用力咬了咬下唇的内沿,顿感刺痛,一股腥气在口腔中蔓延开来。她深深吸了一口气,闭上了眼,颤音道:“你……”
“你……”
楚寒雨恰恰也在此时开了口。
二人皆是一怔,继而笑声传开。
女子的紧张也消散了许多,她微微侧了侧头,问出心中疑惑:“姑娘,你为何,要那样对他们三人?”
楚黎梦行事一向果断狠戾,这一点与楚二婶倒是十分相似。她原是想将那几人杀之而后快,不为他人,就为他们的秽语污了她的耳朵。不过转念一想,他们作恶多端,阴毒狠辣,让他们死得如此轻松,岂不便宜了他们?
这等好事哪能让他们占了去!
楚寒雨心生一计,索性挑断了他们的手筋脚筋,再断了他们的作恶工具,如此一来,既免了杀孽,也能让他们尝尝不堪凌辱的滋味。且说惩罚并不是让人下去地狱,而是要让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这才是真正的“罚”。这些个黑心黑肺的流氓地痞素来欺弱怕硬,最是贪生怕死,就算是被踩在泥里,他们也绝无勇气自尽。与死相比,就是烂,他们也要烂着活。
接下来茫茫几十年,他们都要在痛苦屈辱中度过余生,想想真是乐哉。
楚寒雨轻笑一声,轻飘飘道:“你来说说看,还有什么比这样的“惩罚”来得更让人解气?”
女子一时语塞,她性子纯朴,除了这几个恶霸外,她还从未见过如此狠辣之人,况且还是一个女子…她隐隐察觉到,论起阴毒,那几个恶霸估计不及身后这姑娘的一半…可她未感到丝毫害怕,因为她知道,她手段虽狠,心却是善良的。
只是她未见过这样的场面,心里还是有惊怵,“我总还是觉得,有点过于残忍了…”
楚寒雨平稳的气息打在她的后脑勺上,淡淡道:“斩草需除根,若不如此,怎能防患未然?我只是杀了他们的领头已是对另外三人最大的宽容,我挑去他手脚筋和去了他们的势,只是让他们为自己所做一切付出应有的代价。他们如今留着的这口气是为了警戒他们,若是不知悔改烂泥坑里也要活着那也是他们自己的意愿。”
楚寒雨的说话充斥着她的脑袋,听得晕晕乎乎,她说得这些也是在理,她没有资格质疑。
楚寒雨见她不出声,也放轻了语调:“若是让他们全须全尾的回去,你以为你还能躲过多少次?不说你了,其他人呢?他们生来就是来受苦受压迫的?”
女子摇摇头,说实话她也是恨极了那几个人,她见过那些被他们糟蹋过的女子,许多都变得疯疯癫癫,人不似人,鬼不似鬼,凄惨无比。一小些坚强的女子也只能每日以泪洗面,咬着牙血活了下来。
她也曾无数次幻想要手刃了这群杂碎,可方才亲眼看见那杂碎领头死在自己面前,她整个人都麻痹了。
这么恶心的一条性命在她面前逝去,惧怕,冰冷,反胃,不忍充斥在她整个心头。
她害怕极了。
她父母很是疼爱她,连杀家禽的时候都没忍心让她看过一眼,何况那是一条人命!现在再回想起来,她胃里一阵翻江倒海,更多的是恶心。
楚寒雨知她是害怕了,难得温和安慰道:“别想那么多,回去好好睡一觉,醒来就把今天的事忘了吧。”
女子心里一紧,红了眼圈。
前方人流渐多,隐隐约约已看见了县上的牌坊。
女子心乱如麻,只呆呆地道:“今天谢谢姑娘的救命之恩,来日有机会一定相报。”
楚寒雨轻声“嗯”后,也不再言语。
马行至牌坊下,楚寒雨下马,伸手扶着女子下马,说了句“再会”,翻身上马,就要离去。
“姑娘!”
女子急声呼停。
楚寒雨居高临下看着她鹅蛋小脸,礼貌问道:“还有事?”
女子抬着楚楚可怜的目光与她对望,挣扎了片响,终是嗫嗫道:“我,我叫花容,姑娘…你,你能否告诉我,你的名字?”
楚寒雨微微伏下身,答道:“楚煣。”说罢扬鞭策马去了。
花容细细品味着这两个字,双手轻轻摩擦着身上月白披风的流云绣纹,忽地手一顿,瞳孔微缩。
“楚,楚?煣?”
是金陵楚氏的楚?
没错了!那身专属的月白服饰,还有这披风上的流云纹!竟是楚氏的人救了她?!
花容整颗心都在颤抖!
她倏地睁大双眼,想要去追寻那抹月白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