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入山林后,大家在崔老实的大儿子崔强的带领下又走了半个多时辰,终于到达一片矗立的石林前。
石林位置偏高,中间有一个天然洞穴,十分宽敞,外面是一片还算平坦的地面。安置他们五六百人有些拥挤,但已经很不错。
崔强看着南若,她道:“山里怎么过你们才是专家,就由你们父子安排吧。”
崔强松了口气,几个兄弟姐妹相视一笑,忙点头去安排。
崔老实妻子早逝,有四个孩子,老大老二老四是儿子,老三崔珍,和花儿南秀慧玩的亲近。
老大老二已经娶妻,分别育有子女,家中有几亩薄田,主业还是打猎,几乎一家子都是猎户,对山里的情况无比熟悉。
南若旁观,发现崔强沉默实干,老二精明强干,老三听话,老四有些顽皮,但人品都很不错。
崔强帮着老二崔健安排受伤的进山洞里休养,又安排一部分妇孺进去。
其他人将外面的平地清理出来,以防有蛇虫藏在残枝败叶中。
清理时就发现腐殖土里长出不少嫩绿的小草苗,大家都高兴坏了,恨不得拔了就吃。
崔强及时阻止,“山里的许多植物都是有毒的,大家不要随便入嘴。”
等到场地清理好,大家各自安顿下来,天色也暗下来。
大家又累又饿,好几户人家已经没了吃喝,有相熟的见食物有望,也愿意分出一些,勉强填了填肚子。
南若查探一圈,这里是个高坡,背后是石壁,前面没有遮挡,虽如今山林里植物不丰动物也少,但也难免有危险。
他们队伍里伤员不少,妇孺也多,还要再寻些食物和水,至少要在这里停留三四日。
她找到崔老实父子,叫上几位族老和潘老二几人,一起去村长那里和众人商议道:“周围还是得加一道防御。”
问崔老实父子,“你们可有什么法子?”
崔健道:“一般也就是垒一道石墙或者插些木栅栏。”
南兴才摇头,“只怕大家已经干不动力气活。”
崔贵大剌剌道:“干不动也得干,万一有野兽就危险了。”
潘老二看了众人一眼,犹豫着道:“之前你们村口的那个拒马挺牢固的,也高大,如今再做来可方便?”
众人眼睛一亮,那拒马是村里一位上过战场的老兵根据军队里的样式改良过的,立起来约莫人高,用的木头又粗又坚硬,底下加了横栏,缝隙里还可以塞石头增加它的重量,所以当初才能挡住那些流民的冲撞。
当然挡不了太多人,但对付一般的野兽来说足够。
村长担忧,“但咱们这片地宽敞,只怕得砍不少树。”
崔贵嘲讽道,“这也不行那也不想干,那就等死好了。”
被他爹一巴掌呼到头上,崔贵疼得龇牙咧嘴终于老实。
崔老实朝村长歉疚道:“知道您是担心大伙身体吃不消,这小子欠揍,您老别生气。”
村长摆摆手,他怎会同一个十四五岁的孩子计较。
南若却认同崔贵的话,道:“他说的有道理,咱们是在逃命,路上危险艰辛都是家常便饭,总得习惯。”
南兴才替他爹说了句话,“我爹也是可怜那些家里死了人和受了伤的。”
南若淡淡道:“若他们不能适应,接下来死的人会更多。”
这话冷情,可就是这么个道理。
便没人再说什么。
南若让南兴才和崔家兄弟去告之大家这件事,让每家壮劳力去伐木,老弱妇孺去捡石头挖坑。现在就开始,最好今天把防御弄出来。
告诉他们,“如有人有意见,让他们来找我。”
原本还有些忐忑的几人瞬间安心,答应着去了。
南若又道:“除此外,还得安排些青壮去高处警戒。”
潘老二举手,“我们潘家庄的马猴子擅长爬树,眼神也利。”
南若点头,又看向村长:“咱们村里再出几个?晚上也要人换班才行。”
南若堂爷爷南来光道:“我家老二算一个。”
何爷爷道:“你这么说少不了我家老三,他们那一群爬树摘果子都是好手。”
村长点头,“行,这事儿你们俩老的安排吧。”
说定这些琐碎天色又暗不少,但周围升起许多火堆很是亮堂。
南若又让崔贵崔珍带着花儿石头等孩子去叮嘱大家小心火,千万不能烧了山林。
几个孩子有事做,也都十分兴奋。
等到天色彻底暗下来,驻地前的防御做了一半,大家忙得热火朝天,虽然累,但想到明天就能去找吃的喝的,也充满干劲。
但黄金飞还没回来。
南若让潘老二注意这里,她和乔氏说了声出了山。
自从修了内力,她的视力在夜里和白天差不了多少,因此没打火把。
路上十分寂静,偶尔能听到远远近近的动物叫声传来,可见山林里是有吃的。心里也轻松了些。
快到山下时忽然看见三个火把往山上移动。
她迎上去,走进后发现正是黄金飞和两个等他的村民。
“怎么现在才回来?”
三人被她突然出声吓了一跳,待看清人后黄金飞大松了口气,“二姐,还好你来了,他俩找不到路了,我们已经进进出出三回了。”
两位青壮有些不好意思,他们之前和崔家人一起进山过,但天暗下来后就有些辨不准方向。
南若安慰他们两句,这种事不意外。
她在前领路,黄金飞将马交给一位村民牵着,走到她身边兴高采烈道:“二姐,你猜我在乐平见着谁了?”
南若想了想,“你的师兄弟还是陈常兴?”
黄金飞又惊又喜,“哇,二姐,你都记得我的事?”
南若险些翻白眼,这点儿事记不住她是傻的么。
黄金飞道:“虽然我也想见到我师傅和师兄他们,可惜不是。”
他惊喜道:“我见到了陈先生,他如今是乐平县衙里的师爷!”
南若对陈常兴印象深刻,那是个从眼睛里就能看到野心的人。
微笑点头,“看来他混得不错。”
黄金飞连连颔首,“那是,他当时正在城门口收编流民,看见我后特别高兴,拉着我进城请我吃了顿饭。”
说着嘿嘿笑,“所以才回来的有些晚。”
南若眉心微蹙,“乐平在收编流民?”
“对,他说京城已经打了好几回,什么陈家和赵家打,又和益州打,赵家又和益州打,总之就是打来打去,但一直没打出个名堂来,说是眼下僵持住了。三方都在招兵买马,所以收拢流民。他知道我们要南下,还问我们要不要去他那里。”
南若问他,“你怎么说的?”
黄金飞摸了摸耳朵,“这种事我如何知道,便说我什么都不懂,反正你叫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
南若笑着看他一眼,“他没骂你?”
“嘿嘿,骂了,说我没出息,还要听一个小娃娃指挥。我说你才不是小娃娃,你是大聪明!”
他得意的朝她邀功。
南若差点没崩住,瞪了他一眼。黄金飞没怎么看清她的表情,但察觉出她好象并不高兴,有些疑惑。
南若继续问道:“县城情况怎么样?”
黄金飞忙道:“我都看了,情况不算好,但还有粮食,只是价格也贵,也缺水,听说好些沟渠和水井都干了,但乐平南边挨着徐州,三十里外有条黄河的支流经过,那里有水,但渡口有巡检带着百来人看守,不允许人随意靠近。”
南若点头,有水就好,其他的事在人为。
“路上情况如何?有士兵在找咱们吗?”
黄金飞道:“我一路走一路喊,不少人都很恐慌,但也有主动问我在何处征兵的。倒是没看见有追兵。”
虽不知原因但南若没有放松警惕,这几日还是要注意些。
其实她给伯一回的那封信起了大作用。
南若的回信从来简洁没有废话,这次却详细的说了陈家强制征兵的事,并且叮嘱他保重,字字透着不寻常。
伯一看过后便找到大伯告之此事。
赵尚书年逾五十,却保养得当,头发乌黑,微微发胖,面相严肃。
他听了伯一的话,道:“之前我已经收到一些消息,你这个来源可信的话说明陈家的确已经急了。”
如今陈家占着京城,名不正言不顺,尤其赵家向天下发了正式檄文,他们陈家的名声已经烂透,若不尽早铲除赵家,双方争斗变成长久的拉锯战,对陈家来说是极其不利的。
又尤其益州节度使窦云彪竟然消无声息地拿下豫州,打着维护正统的旗号逼宫,陈家可谓是前狼后虎。
但赵尚书对他所谓的皇长孙还有些不确定。
都知道当初太后还是陈贵妃时,在先帝驾崩后不久当时的皇后便畏罪自尽,其独子大皇子一家也满府自焚。
按理说依陈家人的行事不该有人能逃脱,但看窦云彪的行事又十分光明正大,似乎皇长孙真的在他那里一般。
自从益州军到来后,他赵家和陈家多番查探,但窦云彪护卫十分严密,竟没有丝毫消息传出。
赵尚书忍不住把目光落到侄儿身上,“国国,不如你替伯父办件事?”
伯一懒洋洋地坐在下手,“什么?”
“窦云彪说皇长孙在他手里,但我的人没用,没法证实这个消息,我知道你身手好,不如去替我探一探?”
伯一偏头看过去,“大伯,当初说好的,我来只帮你上战场杀人,其他的事与我无关。”
赵尚书无奈,“国国,这可是攸关我们赵家生死存亡的大事,你身为赵家子嗣,自小受赵家养育,如何能置身事外?”
伯一神色不变,收回目光,“我当初也没求着你们赵家生下我。”
赵尚书一噎。
到了他如今这个地位,还真是少有能被人拒绝的。
但小小雉儿如何是他的对手。
他笑着道:“即便不是为了赵家,那为了你自己呢?你不是想去找那什么姑娘,只要京城的事早些了了你也能早些抽身不是?”
伯一沉默一瞬,知道自己被拿捏软肋,但他也的确厌烦京中的一切,于是没有说话。
赵尚书一笑,“我听说那窦云彪的小女儿一直想要与你亲近,不如你找个机会,带上家中兄弟姐妹去骑骑马?”
伯一脑海里浮现一个叽叽喳喳看不懂脸色的少女,只要见到他就要凑上前来。若不是大伯一再叮嘱不能对她出手,他早将人打一顿。
如今还要他反去接触?
伯一想起便反感,脸色极其不耐烦。
赵尚书道:“国国,你只管玩你的,也不用搭理人,到时自有人上前套话。”
伯一明白,这是让他做个饵。
不用和那女的说话他心气都顺了不少,勉强点头应下。
从赵尚书处告辞,他回自己家。
赵家兄弟的府邸紧挨着,中间就隔一条小巷。
才带人走进道口,里面忽然传来呵斥声。他循声看去,见是赵家的下人在追一个疯子一样的女人。
他不甚感兴趣的收回目光,那女人却在看见他时大喜,疯了般朝他跑来,大喊道:“伯一,伯一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