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他紧紧抓着她的手腕,剑眉倒竖,又重复了一遍:“顾可温,不是这里。”
顾可温知道他说的是嘴唇。
她必须要承认,和吉明辉分手之后立刻答应和钟辞结婚,虽然是为了钱,但她绝对有赌气的成分。一段恋爱关系的结束很简单,但对象是她的整个青春,在感情上,她从来没和吉明辉结束过。
于是初夜那晚,她下意识躲开钟辞的亲吻。
以前她和钟辞在一起的时候,她不是没有主动亲过钟辞,可那大多是喝醉了把他认成吉明辉。
那些所谓的亲吻,在和吉明辉在一起以后,她选择性地把它们都忘记,甚至在心里固执地认为,亲的第一个真心喜欢的人才是初吻。在她看来,她的初吻应当算在吉明辉头上。
如果可以,她暂时不想亲别的人,即使这个人是她名义上的丈夫。
可她心里清楚,钟辞既然提出来了,就绝不会改变也不会让她随意糊弄过去。
顾可温扫了眼周围的乱象,支吾着说:“钟辞,能不能……不在这里?”
“那你想在哪里?”钟辞攥着她手腕的手越发紧。
饶文轩王子杨他们几乎都带了女伴,整个包厢闹哄哄地一片,其实并没有太多人关注他们的动向,但顾可温不想在这里和钟辞接吻。
他们是利益关系,这样做,会在某些瞬间让她觉得自己像个小姐一样在讨好他。
顾可温凑到他耳边,语气里带了一丝哀求:“能不能回家再……亲。”
她的语气让钟辞的心一抽一抽地疼,连带着胃也难受起来。
她是最不愿意低三下四求他的,但为了让吉明辉少喝点酒,她用这种近乎恳求的语气跟他说话。
钟辞无法无动于衷地继续强迫她。
他松了手上的力气,温柔地摩挲了下她的手腕,略微调整了下姿势,低头亲了亲她的头发,“你……不愿意就算了,早点回来,我等你。就五分钟。”
顾可温感觉到桎梏自己的力气一松,如释重负地起身,将喝了十几瓶酒的吉明辉叫到包厢外面去。
出去时她回头看了眼钟辞,想叫他放心,却见钟辞两腿敞着,微微矮身,一手摁着腹部,像是胃不舒服,但他表情却很淡,看不出具体情况。
顾可温顿了下,回头看了眼在外面直勾勾望着自己的吉明辉,心想还是速战速决,如果钟辞身体确实不舒服,还可以尽快带他去医院。
周遭很喧闹,拐角后的包厢是空的,安静许多,顾可温和吉明辉一前一后地往空包厢外的走廊行去。
走廊里很暗,顾可温看不清吉明辉眼底的情绪,此刻趁他还没醉得彻底,她直截了当地问:“那两千万,你退回来做什么?”
吉明辉没料到她说的是这事儿,冷哼了一声,从衣服内衬里掏出一盒烟来,讥讽道:“钟辞不是直接把钱打给了我爸吗?你不知道?”
她确实不知道。但听吉明辉的语气,他应该以为是顾可温让钟辞这么做的。
那天钟辞问她辞职是否顺利,她说不太顺利,然后第二天吉叔叔直接批了她的离职申请。看来这真的是钟辞的手笔,而那两千万,很有可能是吉叔叔开口问钟辞要的,毕竟她从来没跟钟辞说过吉明辉帮她还贷款的事。
顾可温登时理清了思绪,却并不想跟吉明辉解释什么,也不想将她和钟辞的关系和盘托出。
“哦,我忘了,那没事了。”她随口胡诌了个蹩脚的借口,又补充道:“你别喝了,我过生日,你这么喝,影响不好。”
说完,她转身就想走。
“别走。”吉明辉扯住她的手腕,“算我求你。”
顾可温很心疼自己的手腕子,今天已经被两个力气不小的男人捏过了。她用力往回扯,纹丝不动。
而吉明辉将烟扔了,顺势将她压在墙上,捧起她的脸说:“我爱你,我真的爱你。可温。你能不能别不要我?”
他满嘴的酒气,带着淡淡的烟草味,语气几乎哀求。
顾可温心里泛起一丝疼意,但还是决绝地撇开脸,道:“吉明辉,你能不能清醒点。”
“我已经和钟辞结婚了,你也有了未婚妻,我们……我们再也不可能了。”
他像是听到了什么噩耗,眼尾猩红,热泪盈眶:“你爱他吗,可温。”
她不说话,没有正面回答他的问题。
不想吉明辉却将这当作否认,他闭眼低头,眼里的泪潸然而下,他想亲她。
顾可温不知道哪来的力气,一巴掌直将他扇了个趔趄。
她手抖得厉害,声音也发颤,眼里尽是泪意:“我以前也很爱很爱你的,阿辉,你可是我的一整个青春啊。”
吉明辉的神经被酒精麻痹了,似乎根本感觉不到疼:“什么叫以前?为什么现在不爱了?是因为钟辞吗?还是因为当初我不肯联姻……”
“都不是,”顾可温的声音很轻很轻,仿佛风一吹就带走了:“只是……我们错过了。”
她说完最后一个字,用手一摸脸,已是满面冰凉。
她擦擦泪痕,转身想往包厢里走,步伐沉重。
吉明辉听了她的话,心里一阵绞痛,脑子也一阵晕眩,呆呆地站在原地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胃一抽一抽地难受,克制不住地干呕了两下。
他们终究是错过了。
当初可温那么喜欢他,只要他点头,他们就可以拟定婚约;只要他愿意,他们毕业就可以结婚。偏偏他是个傻子,非要和家里拧着来,一时少年意气,不想受父母掌控,竟让他错过了他这辈子最爱的人。
“等等,可温,”他喑哑着声音叫住她,“能不能……最后抱一下?就当是,告别。可以吗?”
顾可温转头,笑得哀戚,“不要了……不合适。”
她已经是别人的妻子了,要是让别人看到她和钟辞以外的人拥抱,不管出于什么样的缘由,实在是不合适。
一瞬间,吉明辉忽觉头重脚轻,伸手扶住墙,逞强地笑了下,满眼都是眷恋和不舍:“那好吧。”
说完,失重感汹涌袭来,他扶着墙倒了下去。
顾可温大惊失色,想伸手去扶,却又生生止住,掏出手机打了120,又转身回包厢叫了两个男服务生将吉明辉抬出去。
包厢里的人都知道吉明辉酗酒出了事,这会子一群人也玩不下去了,周景瑞和饶文轩跟去医院看情况。
鲁清薇、沈泽宇和钟辞在包厢里等顾可温回来。
顾可温回来的时候就看见钟辞脚底下也码了一堆酒瓶子,比吉明辉那堆有过之而无不及。沈泽宇在旁边劝,鲁清薇则被钟辞周身生人勿进的气场吓得大气儿都不敢出一声。
这几年钟辞的阶层跨度大,鄚城老牌世家没少在背后笑话他暴发户,他听多了,便不喜与那些家族企业中人往来,身边好友除了沈泽宇,还有顾可温卖酒那天看到的几个,其余便没有多少了。
今天这个局是他十年前融不进去的圈子,虽然现今这个圈子里的人大多要仰视他,讨好他,但真正说得上话的没几个。
“顾可温,你超时了。”钟辞放下手里的酒瓶,抬手看了眼腕表。
鲁清薇和沈泽宇两人面面相觑,不明所以,只猜到和吉明辉有关,但也不晓得详情。
顾可温没搭理他,走过去数了数钟辞脚下的酒瓶子,十三四瓶。
——这又是怎么了。就因为她出去和吉明辉说话?男人的占有欲作祟?还是……吃味儿?
“薇薇,沈泽宇,你们俩先走吧。我照顾钟辞就行。”她走到钟辞身边。
沈泽宇不知道他俩关系的事情,心想兄弟老婆都在这儿了,他只管安心回家就是了。会所里这么多服务生,不缺他这个扛醉鬼的劳力。
相较之下,鲁清薇还是担心她一个人搞不定,特意走过来问:“可温,你一个人可以吗?要不我把Sam叫过来帮你。”
顾可温弯唇:“没事,他还算清醒,等会儿我开车回家就行。”
鲁清薇看了眼沙发上冷着脸继续喝酒的钟辞,轻轻点头,道:“有事儿你就给我打电话。”
她还有话想跟可温说,只是碍着身后的沈泽宇,不好明讲。
只好出了包厢后给顾可温发消息:【可温,他看起来好凶。】
【鲁智深葬花】:【是因为你和吉明辉出去谈话的事?】
【鲁智深葬花】:【还是因为我给你点男模的事?】
【鲁智深葬花】:【虽然是协议,但是男人都有占有欲啊,他该不会动手吧】
【鲁智深葬花】:【啊啊啊啊啊啊我在世纪天堂大厅等你】
顾可温扫了眼还在喝酒的钟辞,心里不禁觉得好笑:他就是看起来冷了些,哪就那么吓人了。
她回道:【放心吧,不用等我,你早些回家,喝了酒别开车,让酒店的人送你】
【鲁智深葬花】:【好吧,沈泽宇家的司机来了,说送我回去,你有事一定要给我打电话啊】
顾可温:【知道了,放心】
包厢里只剩下她和钟辞两个人。
她按住钟辞举起酒瓶的手,“钟辞。”
钟辞抬头看她,放下手里的酒瓶,伸手环住她的腰,将头抵在他肚子上,偷偷看表,“你超时了,超了三十四分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