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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章 52雪地余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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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声音很轻,又带着不知缘由的晦涩,连策微怔。

他的本意原是想狠下心来教训云浸对他划分出的那条明显的分寸线,闻言视线有所缓和,他翻转左手,低眸看了一眼手腕。

云浸看着男人自然的动作,不禁感到耳热。

总觉得这个请求,有些奇怪。

而奇怪的情绪往往会催生出自我怀疑,从而衍生出错误的判断。

男人的睫毛低垂着,长而清晰的睫毛在眼下一点投下一层浅淡的阴翳,没什么表情的面容,瞧着极为清冷寡淡。

但她知道,冷漠的人是不会答应她的请求,也不会有耐心思考她的请求的。

就算知道事实,可她的心脏仍不免被吊着,不上不下落不到实处的感觉并不好受。

“这个?”连策将手腕送到屏幕前,画面聚焦逐渐清晰,他的面容随之拉近,再拉近。

她能窥到连策的眼中,映着一个小小的她。

她没动,连策以气音相问:“嗯?”

云浸回过神,将视线放到男人手腕侧。

冷白的肌肤上,一颗黑痣尤为突出,泛着恰到好处的性感和影影绰绰的诱惑。

他注视着她的一举一动,见人只盯着没回他,连策戏谑道:“喜欢?”

云浸怔了一下,有些懵懵地抬眼,喃喃道:“小猫?”

连策敛起了笑意,收回举起的手腕,略歪着头跟着她重复:“小猫。”

旋即黑痣消失。

云浸那短暂抽离的灵魂似是被这声熟悉的叫唤拉了回来。

她知道连策此刻并不明白她奇怪的话,但他会重复她的话,引导她主动开口,就好似在说,“嗯,小猫,怎么了?”

想到她刚刚脱口而出的低喃,她眨了眨眼,感到有些神奇。

混乱却空白的情绪让她有种雾里看花的迷茫感,但屏幕前的人只盯着她,视线一错不错,渐渐让她打结的思绪有了解法出口。

她沉默半晌,紧接而来的清晰到场景再现的熟悉感,从她的脑子里溯流到她的心脏,缠绕在她心脏的表面,来回穿透她的心脏。

这一刻,她的心脏被戳着扎得险些喘不过气来,她该是欣喜的,却明显感到一股不容颠倒的恐慌与悲哀。

她静止不语的时间有些长了,眼前的男人皱着眉,一遍又一遍地呼唤,“云浸?”

“嗯。”她应了。

同时,她还是没忍住,在心底小声地道:“是你。”

似在回应一个只有她一个人知晓的承诺。

连策又问:“太冷了么?”

云浸摇头,笑了笑。

她的记忆随着心脏的疼痛倒流,因剧烈跳动到发热的身子泛着密密麻麻的颤栗。

但她对这种感觉有点上瘾,她沉迷这种感觉,她放任自己的灵魂溺于其中。

于是,心底的恐慌与悲哀得以渡劫,她获得了久别重逢的希望与眷恋。

是意外之喜。

也是理所当然。

她盯着屏幕中的男人,整理好情绪,轻声开口:“连策,我小时候捡到过一只猫……”

大概是她六七岁的时候。

那是一个寒冷雪夜,她中午在厨房里悄悄听到管家和田姨说她爸爸晚上会回来吃饭,叫田姨做些先生爱吃的菜。

田姨是家里的厨师,喜欢研究菜品,做菜特别好吃,只要是田姨做的,就算出现云浸讨厌吃的菜,云浸也不会生气的。

知道这个“独家消息”,天还没黑,云浸就先一步出了庄园大门口等着。她揣着两个暖水袋,穿着一件厚厚的羽绒服,带着围巾和帽子,整个人只露出一双透亮清澈的眼睛。

她等啊等啊,丑丑而又残缺不齐的小雪人都堆了三个,她爸爸还是没回来。

她静止着小身体,拨开蹭着耳垂下方的大围巾,竖起耳朵认真听着,也没听到有什么汽车的声音。

只听到她的肚子咕咕咕咕的叫声。

她出来时跟管家撒谎说自己困了想睡一觉,让管家不要上去找她,她是偷偷溜出来的。

两个小暖手袋都被寒风细雪抚摸得生了凉意,云浸搓了搓有些僵硬的双手,正想回去吃田姨做的晚饭。

这时,一声呜咽声揪住了她没被围巾蹭过的双耳。

她停下脚步,循着一声又一声的呜咽声走去,随着脚步的推进,渐渐能分辨出是“喵呜”的猫叫声。

虚弱的,软软的。

听着简直可怜透了。

她拨开阻拦住视线的灌木丛。

纷纷细雪被抖落的同时,她对上了一双亮晶晶的猫眼。

深绿的。

好像也有点黄色。

小云浸觉得那是黄绿相间的。

小猫的大眼眨了眨,云浸也跟着眨了眨。

她蹲着,头抵着刺啦刺啦的灌木枝叶,将躺着不动的小猫挖了出来。

“喵呜~”

小猫蹭了蹭云浸的围巾。

明明是虚弱到眼皮都在耷拉着,却还在极力发出求救声。

这种用力到有些诡异的生命力,让小云浸感到不可思议。

她轻轻拍着小猫的身体,随之也感受到了它身体的冰冷。

小云浸有些害怕。

因为她想起了老师曾说过的“余温”一词。

老师说“人活着就会有体温,只有死去的人或者其他生物,浑身才会冰冷,会经历一个从残留余温到毫无余温的规律过程。

而人情同理。一个有温度的人,会在乎你,还有余温的人,会把自己的心掰成几瓣,会先考虑他自己,这个过程完成了他有余力才会考虑你,而没有温度的人连看你一眼都不会……”

当时的小云浸只能理解前半句话。

——死去的,就没有余温。

所以她很恐慌,只想带着小猫离开这灌满沉沉寒气的雪地。

由于穿得很厚,她不能感受到小猫的力度,只知道小猫很轻。

而且,脏乎乎的,灰扑扑的一团。

小云浸走到有光的地方仔细瞧着,那不是小猫的毛色。

她分出些心神,对小猫原有的毛色感到好奇。

她知道她妈妈不喜欢小猫,所以她纠结了一会,用她小小的脑袋想到了一个很棒的方法。

她解开脖子上的围巾,将猫团好抱回了家里。

她缩着脖子,从西边小楼的后门回到了她的房间。

接着她用自己的方法帮小猫洗了个澡,花了很长时间,终于能知道小猫的毛色了。

是白色的,耳朵粉粉的。

很可爱。

她将干净的小猫放到自己的床上盖好被子,才恋恋不舍地下楼吃饭。

说到这里,云浸突然沉默。

彼此之间能连通的只有这方小小的屏幕,此时他们周围一片寂静。

连策不急不躁,耐心地等着她,“后来呢?”

云浸的表情似有一瞬的空白,眼帘微微低垂着,她在努力回想。

不过,即使不怎么用力去回想,她的回忆也是擅自保存了很清晰的一段记忆。

“我养了它半个月。后来,后来啊……”她将目光转到屏幕前的人,思忖片刻,平静道:“后来我的小猫死了。”

她眼底染上困顿和疑惑,很轻地说:“我不知道它怎么死的。”

她的一张小脸上瞧不出什么情绪,唯有耷拉着的桃花眼,泄露了她内心的不平静。

连策说不清这一刻的感觉,只能清楚感知到身体在痛,心也在疼着。

他想到小云浸一个人孤独地走过那些晦暗的岁月,敛尽孤涩,好不容易将满心的天真和柔情投注于小猫身上,却换来它的不知死因和永久离开,独余她带着愧疚和悲伤,跌撞着挣扎,吃尽得而复失的苦楚。

心脏陡然裂开一道缝隙,房内的暖气止步不前,灌了他满心的寒意,裂隙弥漫灼痛的热流,隐隐而来的痛楚流连于他的四肢百骸,无休无止。

他甚至觉得,前一刻逼迫她回想小猫的自己,罪大恶极。

他后悔了。

这时云浸慢慢笑着,头顶的白光稳稳地落在她身上,眼神带着只有他能懂的悲悯与纵容,她说:“你想知道再后来的事情嘛?”

他鬼使神差地伸出生着黑痣的左手,像个纯真不知世的孩童,按压了一下自己心脏的位置,企图用一双干预不了的手止住心脏流淌的痛血。

他分不清薛定谔的止痛是不是有效。

但他也拒绝不了深入了解云浸小时候的邀请,只能睁着干涩的双眼,声音发哑,“想。”

云浸的双手交叠,手肘抵着桌子,拄着下巴,一双桃花眼又透又亮。

“再后来,我遇到了一个小男孩儿……”

听着云浸的回忆,连策越来越觉得熟悉,目光漫上了些许难以置信,渐渐露出了难得错愕的神情。

之前脸上的云淡风轻和游刃有余被她轻而易举破开。

他想起来了。

那是一个冬天的夜晚,寒重雪深,他跟着父母去成家给成子颂过生日,他哥连珩那晚发烧没跟着他们去。而就在生日宴将近结束时,他接到了连珩的电话。

连珩说楚复商和他妹妹刚好从宴会回来路过他家,过来探病,但他却跟楚复商吵了一架,吵架原因连珩不愿意跟他说,避重就轻说两人争执时不小心把楚流意推倒在地。

楚流意大哭起来,谁哄都不停,两位大哥犯难了。

连珩先是花了很长时间施展苦肉计,说自己本来就发烧身体难受,现在心底也难受,后来连策威胁要挂电话他才说出自己的请求。

他让连策赶紧想办法回来哄人,因为楚流意打小就更亲近连策,在外人面前有恃无恐到不听亲哥楚复商的话,他觉得连策能哄好这小祖宗。

同时他还嘱咐连策不要让爸妈知道。

连策无奈,刚好爸妈在跟成家夫妇聊天,于是他决定先斩后奏,先上车让司机开了一段距离后才敢发信息跟父母说自己不舒服先回家。

在回家的途中,由于平常来的那条路因大雪天不好走,有段路出了交通事故,不知道哪方沟通有问题,未能及时疏通道路,车流阻塞。

司机只能绕了另一条远路。

当车开了一段距离后,他好奇地欣赏车外陌生的风景,突然,看到不远处有一团小黑影。

他才发现,车开到了私人别墅地段,但他还未来得及问司机为什么走这段路时,余光就看到那团黑影矮了下来。

他憋住想问的话,目光定定地注视那团黑影,同时情不自禁地吩咐司机:“停车。”

车子缓缓停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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